啧啧,什么语气?什么句式?当我是他家养的小猫小狗吗?我没事儿跟一个疯子较什么劲,我自个儿还没痊愈呢!
他醒了正好,我拍开他的手想要回自己房里睡,他却拽我得更紧,一把将我扯到床板上,随后整个人猛然翻压上来,差点把我的肺泡压炸,我怒不可遏:“立刻、马上、给我滚开!三、二、一,滚!”
秦钰非死死盯着我,一动不动。那种眼神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可怕的眼神,他的黑瞳很美,在这一刻看来却尤为可怖,那样深邃窒息的黑暗里,流动着一股极力压抑的怒气,还有一种不可捉摸的……悲恸?我撇开目光,使劲扭动想要逃离,逃离这样的窒息,逃离这样的禁锢,心下忐忑惊惧,害怕到了极点,却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
“你怕我?”他的声音沙哑阴沉,像一只在黑暗中沉浸了千年的鬼。
再如何使劲,我始终挣扎不开他,天晓得一个病人的力气会有那么大,天晓得那么干净纯白的孩子,原来一直暗藏着恶魔的灵魂。原来,他一直在演戏,一直在骗我……
“你怕我。”他又重复了一边,只不过这次换成了肯定句式。他的手心冰凉,冷得能灼伤人。
我放弃挣扎,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助,苍白虚弱,荒凉从心底蔓延,他赢了。我败得彻彻底底,没有了妈咪,没有了家人,没有了宠爱,从此以后,清清白白,孤孤单单,都只是我一个人。
“放开我……”我已精疲力尽,不想再跟他对抗什么,“求求你……”
秦钰非轻轻一震,忽然俯下头在我肩头狠狠咬了一口,他咬得极重极狠,极恨极恨,痛得我直发笑。
该恨的那个人,是我,是我!
他抬起头,扭过我的脸与他对视,我却只瞥见他尖细下颚上坠落的那滴殷红血液,那是恶魔最爱的琼浆玉露。这个场景最终成了我的噩梦,然而每每被惊醒,却是侧身就能闻到他的气息。
那晚之后,无论我去哪里他都跟着我,不管是上学还是在家,出游还是逛街,甚至睡觉,我的手腕都被他禁锢在掌心,他是这样强势霸道,不容违抗,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
他说得没错,我怕他。欺软怕硬如我,怎么可能不怕他,所以我要尽快逃离这个地狱一样的家,这里早就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秦钰非看我很严,我连跟阿司说话的机会都很少,更别提什么出逃大计,这一点着实让人郁闷。
没过多久,阿司也恼了,找了一帮人在回家的路上拦住我和秦钰非。我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看他们七个人打一个人,结局完全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大家都挂了彩,伤得不轻。但到底,还是秦钰非赢了。
我冷冷望着他们,不置一词,阿司欲言又止,秦钰非整了整衣服,走过来牵着我的手离开,徒留身后一地的狼藉。我一点也不觉得他很厉害,只觉得心有戚戚然,欲哭无泪。
“以前那些欺负你的人,都是你故意找来的吧。”
秦钰非顿了顿,手指收紧了几分:“是。”
我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开始学会乖巧地微笑。
小三儿对我言笑晏晏,父亲也开始赞扬我的懂事,奶奶因为喜欢秦钰非,连带着看我也顺眼了许多,爷爷一如既往宠我,没有戳破我的伪装。家里的气氛看起来温馨极了,相亲相爱,其乐融融,像一个玻璃做的城堡……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回不去了,那种为所欲为的日子,早已葬送在妈咪尖锐的发簪里。
偶然一个机会,我发现秦钰非有恐高症,于是一个计划在心底悄悄地生根发芽。
我兴致勃勃地拉着秦钰非去游乐场,玩摩天轮,过山车,跳楼机,蹦极……
看到他脸色一阵阵发青,我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快,他越是痛苦,我就叫得越兴奋。他什么都不说,只是陪着我,一刻也不放手。这个偏执狂的疯子,真让人有种一巴掌拍死他的yù_wàng!
玩几次他就吐几回,直到最后连胆汁也呕不出来,他才疲惫地坐在一边,放我一个人去玩蹦极。
“小小的人儿啊,风生水起啊,天天就爱穷开心啊!逍遥的魂儿啊,假不正经啊,嘻嘻哈哈我们穷开心……”
我得意的笑,吼着歌跳下高台,朝水面俯冲而去,腰间的安全护带在半空中华丽地甩开。
没入水面前,我隐约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声音响彻整个湖面,大大的水晕在湖面漾开,激起一层白色浪花。
“现在我们去哪里?”阿司驾着私家潜水艇驶出月湖,沿着运河一路到了港口才上浮。
我打包好行李,莫名地兴奋:“南下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