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子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人掩口笑道:“我们佩服金枝姐姐的胆识,可是您在这儿说这些没有用啊,难道那个贱妇还能到福安殿来赴宴不成?是麻雀就该老实地在茅草房的屋檐底下蹲着,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可能到凤凰窝里来自取其辱……”
她的话尚未说完,远处廊下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去看看!”宁锦绣回头向丫鬟吩咐道。
小丫头忙跑着去了,宁锦绣便低下了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锦绣姐姐,怎么了?”小姑娘们有些担忧。
宁锦绣微笑摇头,并不作答。
那小丫头很快就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小姐,小姐不好了,那个----”
旁边立刻有人呵斥道:“这丫头怎么乱说话!什么叫‘小姐不好了’?”
众女子都笑了起来。只有宁锦绣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纨扇,心中“怦怦”地跳了起来。
小丫鬟定了定神,又急道:“姑娘们别笑我了,是那个……那个郑氏来了!”
“哪个郑氏?”众人都有些糊涂。
小丫鬟急得跺脚:“就是姑娘们刚刚在议论的那个啊!”
“那个贱妇?她真敢来?!”众女子齐齐站了起来。
有人向宁锦绣笑道:“锦绣姐姐,自取其辱的来了!咱们若是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岂不是对不起她今日特地来跑这一趟?走啊,咱们瞧瞧去!”
宁锦绣的腿肚子有些哆嗦,半天站不起来,只得笑道:“你们实在太不像话了!今日来的都是贵客,若是闹得不愉快了,大家脸上可都不好看!”
众女子知道她秉性谦和,也不勉强她,却只管互相拉扯着出了亭子,说什么也要找到“那个贱妇”,替她们锦绣姐姐出一口恶气。
于是众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了出去,迎面便看到一个女子由婢女们簇拥着,在内侍的指引下缓缓地向这边走了过来。
几位姑娘正要冲过去唾骂,却忽然不约而同地站定了。
不止她们,园子里谈笑的众人听见动静都陆续围了过来,最后却都僵立在了长廊的两侧,迟迟没有人开口说话,当然更没有人迎上去。
只因,这个走过来的女子,太出众!
她身上穿的华服是鲜艳而不失庄重的暗红色,上面用金线绣着大团大团的芍药花,头上戴着一水的赤金首饰,镶嵌的宝石也尽是红黄一系的暖色调。这身装扮极尽张扬,简直像是恨不得把“华丽”“高贵”这几个词明明白白地绣在衣服上、嵌在首饰上给众人看。
若是寻常人穿出这身行头来,旁人定会掩口嗤笑一句“俗气”或者“土包子”,可偏偏眼前这个女人就这么打扮了,竟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妥。
只因她驾驭得住!
这个女子走得虽不快,却没有半点儿行规步矩的谨慎,反倒走出了一派从容优雅。旁人远远地看着她挺拔的脊背、修长的脖颈,便知道这人骨子里流淌着的就是高贵的血液,她不会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几个本来打算凑过来看热闹的浮浪子弟,脚下竟不知怎的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
自惭形秽!
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上,有着宁锦绣的清高自傲,也有着邢婉姝的精致明艳,可她周身的气度风华,却远远胜过这两个人百倍!
如果说宁锦绣是优雅的白天鹅,邢婉姝是艳丽的锦鸡,那么这个女子毫无疑问就是那唯一的凤凰。
有谁会嘲笑一只凤凰的羽毛过分艳丽?当然不会,只因再艳丽的颜色在她的身上都是恰到好处,就连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也丝毫没有折损她的美艳与高贵!
这女子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跟着内侍一路走进了偏殿,围观的众人才渐渐地回过了神。
“那就是……太子殿下的那位红颜知己?”众人互相询问着,却并不是为了从别人那里要一个答案,而是为了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与自己一样的震撼。
他们的措辞甚至已经不知不觉地变得十分敬畏。
最为震撼的却不是那帮女子,而是上次跟着楼明安一起去牡丹园听戏的那几个贵家子弟。
他们是见过郑娴儿的。
只是上次见到的郑娴儿穿着最寻常的短襦长裙,发髻上光秃秃的只插了一根簪子,不可谓不寒酸。当时众人都觉得这女子美则美矣,却远远达不到“惊艳”的地步。那时他们甚至曾经在心里暗笑楼阙: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看上的女人也这么上不得台面!
时至今日,他们才知道自己当初大错特错了。
这样的女子若是配不上太子爷,天下还有谁配得上?
片刻之后,园中忽然沸腾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开始议论这个“出身卑贱的”“行止不端的”女人,却已经几乎没有人再出言不逊。
谁都知道自己在她的面前什么都算不上,就像他们在楼阙的面前什么都算不上一样。
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两个人真是出人意料的般配!
许久之后,几位姑娘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亭子里。
宁锦绣看见她们的脸色,心里便揪紧了起来:“怎么,你们这么多人,竟也被她骂得铩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