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枝走进来,迟疑着问:“你真不想法子再去探探监?再过半个月,人可就没了!”
“今天是灯节……”郑娴儿看着对面那家店铺门口的一对红灯,怅怅地叹了一声。
“是啊,”小枝立刻接道,“上元佳节,晚上有花市,可以赏花赏灯,还可以绣只荷包去寻觅心上人。----反正你那一个也快死了,不如今晚我陪你去找个新的?”
“噗!”郑娴儿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枝吓坏了: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这是真疯了啊!
郑娴儿脸上的笑容只闪了一下,随后便消失无踪了。
她仍然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抿着唇角。
小枝凑了过来,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瞧什么呢?”
郑娴儿摇摇头,不答她的话。
灯节呢……
千里之外的京城,今天可能会出一件大事。
至于事过之后谁死谁活,那就不是她能料得准的了。
如今郑娴儿两眼一抹黑,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的直觉是:楼阙那个混蛋死不了!
郑娴儿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这会儿那个地方已经不慌了,只要她老老实实地坐着不乱走乱动,这心里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平静得很。
如果她的直觉是准的,那么楼阙不久之后应该就会平安无事;如果直觉不准,那只能说明……她已经开始忘记他了。
照这个速度,用不着等楼阙被砍头,她就能把他忘个干干净净,愉快地掉头寻新欢去了。
这又何尝不是美事一桩!
小枝可不知道郑娴儿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会儿看见郑娴儿上翘的唇角,她只想逃跑。
女疯子什么的,最可怕了!
这个灯节,郑娴儿过得十分消停,吃了几口汤圆就去睡了,并没有像小枝希望的那样绣个荷包出去勾三搭四。
之后的几天依然很平静,郑娴儿的心里却又一天天地焦躁了起来。
桑榆县与京城之间相距不近,却也算不上远。快马加鞭大约要走八九天,若是信鸽往来的话……
正常天气三四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所以,京城里的消息什么时候才能传过来呢?
过完灯节,年味就渐渐地散尽了。百姓们的生活恢复了平常的秩序,经商的经商、做工的做工、种田的种田,带着对新一年的希冀,充满着干劲。
便在这时,一个新的消息炸响在了桑榆县的上空:褚仲坦反诗一案处刑的日子,提前了!
众百姓听见这个消息,无不惊愕。
提前了?正月里杀人?
这简直闻所未闻!上头是疯了吗?
缀锦阁内,郑娴儿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小枝吓坏了,一脚便把那传消息的伙计踹了出去,然后猛扑回来抱住了郑娴儿:“奶奶,你可千万撑住,撑住!”
“撑住什么?”郑娴儿莫名其妙。
小枝呆了:“刚才二山子的话,你听懂了没?他说……”
郑娴儿立刻接道:“他说刑期提前了,定在二十二,也就是后天。”
小枝张口结舌。
没错啊是这样啊!所以你的心尖尖宝贝男人后天就要死了!!你怎么还这么不着急不上火的!!!
人家正常女人听见这种消息,都是两眼一翻当场昏死过去的好吗!
你咋还不晕呢?
小枝战战兢兢地松了手,两眼巴巴地看着郑娴儿,等着她昏过去。
后来果然看见郑娴儿两眼一翻----
却不是要昏过去,而是赏了个白眼给她:“小枝,你是不是傻?原先说好出了正月才行刑,这会儿冷不丁地突然改日子,说明上头肯定出事了!上头出事,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为什么要着急?”
“可是……”小枝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太够用。
就算上头出事好了,可谁知道上头出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就算出的是好事,可……
那是杀头啊!
上头出了好事,底下该杀头的还是要杀头啊!
时间定在后天,就算京城里有人要救那帮书呆子,插翅飞过来也来不及啊!
小枝觉得自家主子一定是傻了。
郑娴儿却不管这些。
她只知道,若是官府一点动静也没有,顺顺当当地等到出了正月以后行刑砍头,那才是真的完蛋了。
有变故,就意味着有希望!
这天,郑娴儿又去了一趟县衙。
毫无悬念地又吃了一次闭门羹。
不过,郑娴儿一点也不慌。
因为,县衙里的那些官差,看上去都有点儿急火火的样子,连跟她周旋几句都不肯,看见她就跟见了鬼似的,张牙舞爪地撵她走。
郑娴儿的心里有数了。
做生意的人懂啊:只要对方慌了,主动权就完全握在自己这一方手里了!
虽然郑娴儿此刻连京城里的风向如何都不知道,但并不妨碍她在心里作出最贴近事实的判断:官府把行刑的日子提前了,但----他们仍然不敢保证不会有变故!
郑娴儿要的就是这个“变故”啊!
回到缀锦阁之后,郑娴儿的心情已经变得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