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阙答应了,忙过来扶起郑娴儿,果见她醉得两只眼睛都睁不开,脚下也已经站不稳了。
众人见了都有些好笑,楼夫人笑骂道:“不能喝偏要喝,这个没出息的!”
好容易出了宁萱堂的门口,楼阙也不管旁边还有丫鬟小厮在,一个弯腰便把郑娴儿捞起来,打横抱着走了。
穿过一条长廊,走到书房后面那条夹道的时候,郑娴儿便睁开眼睛,笑了:“放我下来!”
楼阙不肯。
郑娴儿笑嘻嘻地在他肩上敲了一记:“放我下来!我没醉!”
楼阙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知道你没醉!你以为谁看不出你是装的?”
“不是吧?我装得不像?”郑娴儿惊诧了。
楼阙叹了口气,小心地将她放了下来:“你要装醉,总得多喝几杯才像样子!那么明显的弄虚作假还能醉,你骗谁呢?”
郑娴儿委屈道:“可是我真的有些头晕……本来我也想多喝几杯来着,可是今天也不知怎么了,闻着酒味就觉得烦得慌!”
“是么?”楼阙伸手搂住她的腰,依旧把她大半的重量揽到自己身上:“你这话我相信,别人可不会相信!母亲和大哥大嫂他们肯定会觉得你是为了早点跟我回去才装醉的,宁萱堂那边的丫头们这会儿肯定在笑话你呢!”
“啊?!”郑娴儿哀嚎,“那我赶明儿岂不是没脸见人了?”
楼阙满不在乎地道:“其实你一直都挺没脸的。”
“才不是!我脸皮那么厚,怎么会没脸!”郑娴儿理直气壮。
如此准确的自我认知,竟让楼阙无言以对了。
经过寒香斋门口的时候,郑娴儿放开楼阙的手,低下了头。
楼阙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立刻又把她的手抓了回来:“怎么?还在为二哥的事烦恼?”
郑娴儿担忧地看着寒香斋的那道海棠门:“这一次他与外人勾结,算计的是整个楼家。便是我不追究,太太也断不肯饶他性命的。”
“所以你大可不必愧疚。”楼阙替她紧了紧斗篷上的缎带,把她的脸整个儿遮了起来,小心地替她挡着风。
郑娴儿仰起头,眼睛里有些担忧:“我才不会愧疚呢,我没把他剐了就算客气的了!我只是有点担心,安姨娘的反应实在太平淡了!二哥被杖毙的时候她没有求情,人死在她的面前她也只掉了几滴眼泪,一转眼就跟我们有说有笑的----倒好像死的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一样!”
楼阙沉吟良久,终于笑道:“二哥一向不是个省心的,隔三差五总要闹出些乱子来让姨娘受累,何况这一次二哥要谋算全府,也并没有为姨娘作分毫打算。安姨娘恐怕是对他彻底失望了吧!”
“不对,”郑娴儿的眉头仍未舒展,“儿女纵有千般不好,做母亲的也很难克服护犊子的天性,何况如今人已经死了,千般万般的坏处也都已经过去了!安姨娘想起昔日的母子情分,怎么可能不怨恨我和太太?尤其是我……如果我不张扬,楼闿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这一次,楼阙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仔细想想,安姨娘今日的表现确实有些不合常理之处。
但若仅凭这一点“不合常理”,就推断此人有问题,那又不免太过武断了些。
毕竟这么多年来,安姨娘一向谨小慎微,并未做过太出格的事。说不定她只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哭哭啼啼惹人反感,又或者她这个人生性淡漠,于子女亲情上并不执著?
楼阙把这些想法说给郑娴儿听了,郑娴儿却有些不以为然:没做过太过出格之事?先前朱金蓝的那个孩子怎么算?
这么多年谨小慎微,就一定代表那个人是老实本分的吗?
更何况,泥人还有几分泥性子呢,谁又能保证她大悲之下不会忽然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这些担忧,郑娴儿此刻并不打算跟楼阙细说。
他自己的事情已经够闹心的了,家里的事……就暂且放一放吧!
不是有句话叫作“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除夕夜照规矩是要彻夜燃灯的,园中每一条夹道、每一道长廊上都挂满了灯笼,处处灯火通明。
郑娴儿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灯火,感叹道:“白天的时候看着这园子哪儿都好,一到了晚上就总觉得黑魆魆的有些瘆人。一年到头,也只有除夕这一夜灯火通明的,最是顺眼。”
“就是有点儿烧钱。”楼阙一句话便把话题拉回了现实。
郑娴儿朝他翻了个白眼,抱怨道:“我在娘家的时候每天都为钱苦恼,嫁到楼家以后总算衣食无忧了,可你们还是让我为钱苦恼!难道我这辈子就不能过几天随便花钱不心疼的日子了?”
楼阙笑道:“只怕你生来就是为钱操心的命,哪怕我把金山银山捧到你的面前让你随便花,你也还是会心疼的!”
郑娴儿不屑地嗤了一声:“少说那些虚的,你先把金山银山捧到我的面前来再说!”
“你暂且忍耐几日,这就快了!”楼阙信心满满地笑道。
郑娴儿正要追问,忽然瞥见远处红光闪烁,吓得她立刻警惕起来:“你看北边----灯光怎么会晃得那么厉害?倒像是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