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阙没等他说完已黑了脸:“你少来套近乎!我怎么不知道三哥待你比亲兄弟还亲了?”
郑娴儿看着他们笑闹,心里倒比先前松快了几分。
那边胡氏和楼闵又开始上演依依惜别的戏码,郑娴儿在楼阙的面前站着,却是什么话都不敢说。
还是楼阙笑道:“回去跟母亲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在外头我能照顾好自己。请她老人家只管放心,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胡思乱想,该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了……”
郑娴儿一一答应着,心里明白这些话其实都是说给她听的。
旁边那书生看得目瞪口呆:这个话痨,确定是楼桐阶没错吧?
郑娴儿留意到周围众人惊诧的目光,只得抬起头来,打断了楼阙的絮叨:“太太那边有我和两位嫂子照料,你也不必挂心。你们外头的事我也不懂,只是你要记着,不管什么时候,家里……盼着你平安回来。”
楼阙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郑娴儿回头唤了小枝进来,笑道:“我叫底下人替你收拾几件保暖的衣裳送过来,也不知道他们收拾了些什么。总之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吧,病了饿了都没人疼你!”
“喂,刚刚还说盼我平安回去呢!”楼阙故意装委屈。
郑娴儿微笑不语。
楼阙顺手解开包袱看了一眼,见都是他留在落桐居的衣服,一时便忍不住笑了:“谁说我是没人疼的?替我收拾衣裳的那个人一定是最疼我的!”
郑娴儿忍不住笑,旁边却又有不识趣的人插言道:“桐阶兄,什么情况啊?屋里的可心人收拾的?”
“别乱说!”楼阙嘴上呵斥,眼角的笑意却始终没有消散。
郑娴儿看见楼闵那边根本没人靠近,心里不免又是一阵不平。
就因为她和楼阙不是夫妻,所以连一句私话都不能聊!费尽了心思遮遮掩掩说几句话,还偏有那烦人的家伙自以为风趣地过来凑热闹!
平时不觉得有什么,遇上事才知道,一个必要的身份还是有用的。
郑娴儿的心情有些低落,当着外人的面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低声道:“我先出去了。一会儿你跟大嫂说我在外头等她。”
楼阙只得答应着。满心不舍,却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郑娴儿依旧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从始至终,两个人只在刚进门的时候对视了一眼,之后便再也没有半点眼神交流。
两人都很清楚,一旦目光接触,就一定会被旁人看出端倪。
谁都不敢保证自己有足够的自制力,在看见对方的眼睛之后还能保持冷静、还能坚持不扑到对方的怀里去。
眼睛里是藏不住心事的。不管是外人还是自己,都能从里面读出太多太多的内容来。
这太可怕了。
离开那间书房之后,郑娴儿立时觉得双腿有些支撑不住。小枝忙跑过来扶住了她。
“咱们……先等一会儿。”郑娴儿后退两步靠在栏杆上,拨弄了一下斗篷上碍事的风毛,让脸颊透了透气。
刚才她大致看过,里面并没有那夜在枕香楼花船上见过的人。先前她也是急糊涂了,竟险些忘了这件事,幸好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只是,她这个“三嫂”的身份,今后怕是更加摆脱不掉的了。
钟儿很快从里面跑了出来,疾走几步来到近前:“奶奶,我们爷有件重要的事要拜托您。”
“说吧!”郑娴儿站直了身子。
钟儿向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请奶奶去清韵茶楼找明安公子,就说桑榆县这边误不了大事,但请上头务必保住褚先生和诸位士子。”
郑娴儿一惊:“楼明安?”
钟儿点头,又继续说道:“如果明安公子不在,事情就麻烦了一点----需要请奶奶到听松苑去等一只鸽子,用飞鸽传书把刚才的那两句话传出去。”
郑娴儿在心里想了一想,郑重地应下了:“叫他放心,我一定办好。”
钟儿郑重地行了个大礼,抬头道:“我们爷说,这个年可能不好过,但总有云开月出的时候,请奶奶一定……等他。”
郑娴儿闻言立刻瞪圆了眼睛:“你回去告诉他,我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他要是敢死了,我一滴眼泪也不会掉,回头我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勾引别的男人去!”
钟儿黑着脸跳了起来,转身奔回书房中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如实把话传到。
郑娴儿仍旧靠在栏杆上,想着楼阙的那番嘱咐,心里却是暗暗惊异。
楼明安,竟是楼阙认识的?他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桑榆县这边误不了大事”的“大事”又是什么事?
至于说“这个年不好过”,大概是在向她暗示这个案子要到年后才能有转机了。但不论如何,只要有转机就好,这会儿谁还有心思计较早晚呢?
胡氏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来。郑娴儿心里惦记着给楼明安传信的事,一时也顾不得体谅她的小脚了。
好容易出门上了马车,郑娴儿便直接吩咐道:“不急回府,先去咱们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