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赶紧叫人过来收拾一下,我们这就搬去归真居。”
“是,殿下。”安喜平神色恹恹地应道,便退下了。
梁澄失笑,向梅林走去,直到梅林深处才停下,沉声唤道:“流云,飞月。”
一道黑影掠过,却是两人跪在梁澄面前,二者皆身着黑色劲衣,气息微弱,几不可查。
梁澄垂眸,看着脚边的暗卫,心绪一时有些翻涌,大齐自开国,皇室就设有两卫,当然世人只知明面上的从龙卫,不知还有一卫,便是司暗卫之职的无影卫。
无影卫的暗卫皆是来历干净的还在襁褓之中的孤儿,只效忠于皇帝,十岁那年,邙山秋狩,他追着一只野兔,半途竟然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虎,邙山猎场历来用于皇家秋狩,早就将所有猛兽赶走,按理不可能会有白虎出现,梁澄避无可避之下,竟跌下飞瀑,所幸那飞瀑汇入丹阳渠,水势渐缓,梁澄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竹屋里,应是被人所救,只是后来,不管怎么查,也查不到当日救他之人是谁,只在那间竹屋里发现半枚双鱼玉佩,梁澄便一直收着。
此事过后,明元帝就给了他两名暗卫,梁澄嫌卫寅卫卯这名字太过生硬,没有人气,便用流云飞月给他们取了新名字。
梁澄天生一副柔软心肠,或许并不该生在皇家。
身体的残缺,并未让他长成性情乖戾,喜怒无常之人,反而因为李后对他不亲近,明元帝待他以君臣之道,兄弟明面上恭敬,暗地里算计,他更加珍惜每一份真心。
流云飞月跟着他的时候也不过十五岁,或许是因为每年除夕夜单独为他们留的年夜饭,或许是因为送了他们一人一套刀枪不透的玄金软甲,或许是因为平素不经意的点点滴滴,总之,有一日,两人跪在他面前,发誓效忠,不再向父皇传递东宫人员往来的消息。
梁澄自问从未有过忤逆之心,遭此猜忌,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情理之中,好在他的确从未结党营私,不过他怕父皇疑心,便让两人继续传递,只是却都是些可以叫明元帝知晓的事情。
上一世,他被软禁,流云飞月便不见踪影,想来应是受他连累,被父皇一道灭口。
“你们起吧。”梁澄开口道:“流云飞月,你们等下便向父皇禀告,太子昨夜忽然惊醒,披发跣足奔至宝殿,跪于佛前,泪流不止,而佛像亦留下眼泪,太子离去后,佛像上的泪痕又不翼而飞。”
二人拱手:“是。”
梁澄沉默了一瞬,他有心让二人脱离皇家,只是倒时定会招来灭口之祸,于是道:“你们是愿继续藏在暗处做暗卫,还是与我一样,出家为僧,活在人前?”
流云飞月对视一眼,双双跪下,“若殿下还需卑下,愿效犬马之心,虽蹈死而不悔。”
“我并非在试探,”梁澄轻叹,“我不愿继续做太子,跟着我,便只有青灯古佛了。”
流云飞月:“殿下,卑下从来不知如何活在人前。”
“罢,等你们什么时候改变心意了,与我说声便可。”
第5章 父皇来探
梁澄没想到明元帝竟然会亲自过来。
冬日的天黑得快,才过酉时初刻,夜色就已浓稠。
西风呼啸,穿堂而过,卷起落叶无数,飞甍檐角下挂着的惊鸟铃在烈风中,被吹得铃铃作响,愈发显得此处庭院空旷寂寥。
归真居坐落在一大片绿萼白梅里,大相国寺佳气荣光,占地广阔,养僧千人,除了“天下雄”之美誉,还因寺满寒客,院溢冷香,吸引文人墨客无数。
方丈为梁澄备下的归真居,是一处单独的院落,隔着穿花廊道,还有无相居和香积斋,与原先的梅林精舍隔水相望,两片梅林于莲池东岸交汇,中间一座八角琉璃亭,端是这大相国寺内最好的去处,因此红梅精舍变成了皇家寮房,而白梅这边的院落则成了上客堂,专司接待大德高僧。
这归真居已有一年未有来客,院里便有些荒芜,青石板间,是早已枯萎的断草,梁澄进来时,便觉萧索,没有丝毫人间烟火气。
暖阁和禅室都已打扫好,梁澄刚换下青色僧衣,就有小沙弥来报,大堂里来了一行人,神色间颇为紧张,“居士,好像是宫里人……”
梁澄不慌不忙起身,让小沙弥退下,安喜平跟在他身后,两人来到正堂,就见明元帝负手立于庭内,四周一人也无,梁澄脚步一顿,举手示意安喜平退下,这才低眉敛目,走到明元帝身后三步远处停下,撩起前襟,重重跪下。
“儿臣不孝。”
明元帝早已过不惑之年,却因为修炼菩提心经的缘故,看来与三十无异,两鬓乌黑,面皮红润,说是如日中天也不为过。
大齐历任皇帝皆仪表瑰杰,体态魁伟,但是明元帝却是一副阴柔面貌,清润雅致,和赵太后像了几分,另外几分却不知像谁。
这样的样貌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在百官面前,他也向来优容宽和,但经历过明元帝继位那一年腥风血雨的人,绝不会以为明元帝是个心慈的主。
此时,他面沉似水,也不转身,就让梁澄那么跪着,冷冷开口道:“你不是不孝,你是翅膀硬了。”
“儿臣不敢!”梁澄重重磕下,额头毫无阻挡地撞到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
“不敢?”明元帝终于转身,高高地俯视着脚下的梁澄,见他已经披上一身缁衣,眼里怒火更胜,“连先斩后奏都做得出来,你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