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开未开,懵懵懂懂地念着:杜鸿深,杜鸿深
杜扬坐上了前座,回头对杜鸿深说:杜总,那个泼硫酸的,是划烂梁书脸的人,吴然。前段时间被保释出狱。
梁书。杜鸿深脑海里冒出一张少年的脸,那少年青涩而干净,灵动的神情,像他。
比林少青更像他。
杜扬记得吴然,他是杜鸿深宠着梁书的几年里,临时可以更换的床伴之一。似乎有些精神疾病,在被杜鸿深遣走之后,有了疯狂的行动。
别再让他出狱了。杜鸿深说。
搂着林少青,杜鸿深低头看他,浑然不觉自己的眼神,又是迷恋,又是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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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回到公寓,梁殊还沉浸在最后看到那辆法拉利,和那支拿雪茄的手的阴影中。脸色白得吓人,路小园都不敢再说话了,扶着梁殊躺在沙发上,拿了好多零食堆他面前。
刚回来的路上,路小园已把他所看到的一切理所应当地交代给顾安越了。顾安越一直没做声,只在最后说了一句:总有一天我会打断你的腿。路小园抱着身子抖了蛮久。
小殊小殊,要不要去看医生?路小园歪着头看着梁殊。
梁殊勉强笑着,摇了摇头。
顾安越拿了杯像茶水的东西过来,给梁殊:有镇定作用。
路小园问:啊,镇定作用。小殊你是怕刚才那个吗?来我抱抱你就不怕了。说着就张开了双手要把梁殊抱在他不甚伟岸的臂弯里。
顾安越拎着路小园的领子就把人拖走,对梁殊说:浴室里给你放了热水,你好好洗洗,休息休息。
梁殊点头冲他笑笑:谢谢。
梁殊在浴缸里躺着,身子冷得发抖。把水调得再烫了些,往浴缸里冲。被积压在心头的人和事,在这混乱的夜里,又如潮水般汹涌滂沱,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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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点,卓逸的办公室。因为没有吃到合心意的早餐,卓逸一直不停地喝咖啡。
凌雨走进来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报告:少爷,昨晚二少爷那里好像出了点事
卓逸抬头,面色平静:说。
二少爷昨天和朋友去酒吧,出来碰到一人被泼硫酸,然后冲上去推开了别人,脸色很不好地回公寓了。凌雨语速很快地说了出来,又补充道,完了。
伤着了?卓逸问。
没伤着,那个人没被硫酸泼到。
二少。
没没没没伤着,二二二二少就是脸色有点点差。凌雨被卓逸不常见的漠然的眼神看得都想钻到办公桌底下躲着了。
那好。卓逸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又想起什么,说,保护他的人,别让他发现。
好的少爷,是的少爷。凌雨擦着汗走出了办公室。
卓逸心里闷闷的,是说不出所以然的闷。是不是该去看看他?
把手上文件一丢,向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枯坐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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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昨晚的事情,梁殊心事重,没睡好,早早得便醒了,也再睡不着。早上才四点,索性做了早饭吃,余下的焖在锅里,留了纸条给路小园和顾安越,便先出门去了。
漫无目的闲逛,走到江边,被江边晨风吹得有些冷了,才醒过神来。天亮得早,高天上晨光和着层云,将半边天空照得大亮,阳光从层云中透入江面,江面上点点波光,映着其中的片叶般的渔舟。舟行缓慢,一条水迹在其后划开,使江面光影越加活泼。
只是白的天,白的水,白的光,便足够成一幅清淡的水墨画。
梁殊看着江天在前,似近似远,似真似幻。只觉世间万象,果真如色,人心叵测,到底难空。
咔嗤!快门声响,梁殊还沉浸眼前景致,觉察过来,才侧身看去,见一人双手拿着相机,对着自己在拍照。
那人上身穿着早上晨跑的那种t恤,下身是一条运动短裤,很是单薄。相机挡住他的脸,却仍旧能看到黑色短发衬着健康的肤色。
不冷吗?梁殊笑问。
那人放下相机,露出一张戴着眼镜的脸。那眼镜有点大,遮去他大半个脸。梁殊觉得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对着那大而厚的镜片,却一时想不起来。
那人也笑了:不冷。打扰你了。
没有打扰梁殊说,是我庸人自扰。后面半句说得轻,如同自己的呢喃。
我看你刚才的画面很好,所以就直接拍照了。大眼镜把相机收在腰间的运动包裹里,解释道,又扶了扶眼镜,也跟着靠在栏杆上,说,有心事,是吗?
梁殊觉得这陌生人真有趣,说:摄影师兼职心理医生吗?
大眼镜笑了起来:是,都不收费。
梁殊笑了笑,右手手肘撑在栏杆上,下巴就搭在手掌上,自嘲道:对过去与未来的恐惧,怎么治?
眼镜说:你拥有现在。
呵。梁殊轻笑,如果我说恐惧现在,你是否会说,拥有未来?
眼镜也笑,认真看着梁殊:大概会。眼镜的声音挺好听的,给人很踏实的温和感,像卓逸。
子非鱼的论争那么有趣,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你不也应该跟我争一争吗?梁殊笑着看他。
晨光从梁殊的侧脸擦过,他的皮肤被光摩挲,眼睛轻轻眨,整个人依稀变得透明如美人鱼。
你说得正是我想的,我何必争论。眼镜说,我们,何尝不知晓许多人生道理,莫说这些道理自相矛盾,便是不矛盾者,在应用于别人的悲伤苦难,我们能够找到适用的来劝慰,但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