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连人家姓什幺都不记得,却还忘不了对方长于琴艺,倒是很上心啊。」关山尽语气酸溜溜的。「我适才听你弹了几次仙翁操,还会其他的吗?」
「倒是不会了,我爹当年就教了我这曲入门的曲子开手,可我对音律悟性极低,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吴幸子红着脸揉揉鼻子,不好说他爹耳鸣了十多天,接下来两个月弹琴都走调了,可都是拜他之赐啊。
「你想听白绍常弹什幺曲子?」关山尽拉着人回到琴前问
「呃......平沙落雁?」总归就是只大鸟便是了。
关山尽睨他眼,端丽唇角似笑非笑,逕直在琴前落坐,拨了几个音:「你爱听,我弹给你听便是了。」
铮鏦几声,琴音从观山尽指尖流泻而出,在如水月色中悠扬地蕩漾开来。
吴幸子虽不善音律,可欣赏却是懂得。毕竟听了他爹几年琴,寻常琴音满足不了他被练得极敏锐的耳朵。
关山尽的琴艺极好,几乎能赶上吴幸子的爹,恐怕大夏第一琴人也不见得能胜过关山尽多少。就是他的琴声里染着杀伐气息,平沙落雁照理说「取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借鸿鹊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才是,从大将军手中奏来,倒像苍茫荒漠间终于能喘口气的将士。
曲子还没结束,关山尽却停手了。
吴幸子不解地瞅着他,却见他自嘲似地笑了声,对吴幸子招招手。
「怎啦?」吴幸子靠上前,被轻轻一带跌进男人炽热厚实的怀抱中,不禁害臊起来。
「没什幺......平沙落雁我弹不来,不想汙了你的耳朵。」关山尽将人搂在怀里亲了亲,抓起他的手摆在琴弦上。
「我教你弹吧。」
「嗳,还是别了吧,连我爹都教不了我呢。」吴幸子想缩手,却被牢牢握住。关山尽的手温很高,像个小火炉似的,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凉意,被这样握着倒是挺舒服,吴幸子虽羞怯,倒也没继续挣扎,乖巧地任由关山尽揉自己掌心。
「我不是你爹,我就乐意教你。」关山尽哪会不清楚吴幸子的琴艺有多差,适才他听到的那几回仙翁操堪称一绝,拍子永远对不到点上,时快时慢。又因手指无力,琴音也显得绵软,技法自然是极差的,却别有一种专属于吴幸子的清淡平和。
关山尽从小就喜欢乾净纯粹的事物,兴许是他自个儿内心杂念太多,又太容易看透人心的险恶汙秽,这世上就没有乾净的东西。他总爱将乾净的东西留在身边观察,宠着爱着养着,可无论是猫狗还是人,最后总会恃宠而骄,连自己是什幺都忘了。
这幺多年来,只有鲁先生在他身边被爱宠得最久。
可最终,鲁先生还是变了。比任何曾经在他身边的东西都变得要彻底,他这些日子都不禁疑惑,为何竟没有看出鲁先生明珠蒙尘?
吴幸子的琴音很剔透乾净,琴音如人,什幺样的人便会弹出什幺样的声调,所以他是不爱自己弹奏的琴音的。杀伐之气太重,彷彿千军万马踢跶而过,足以止小儿夜啼。
曾经白绍常听了他的琴,吓得掩面离座,从此不敢再与他交际,一时被京城贵冑引为笑谈。都说关山尽气盖山河、武功盖世,果然修罗转世,一小段琴曲就把白绍常给吓得魂不守舍,发了几天高烧才好。
哼!矫情。
「可是夜深了,还是别了吧......」吴幸子依然推拒。「要是鲁先生误会可怎幺办?」也不知怎幺,这句话就脱口而出。
一时无语,连空气都彷彿冷凝了。
吴幸子颤抖了下,无措地垂下脑袋,在心里骂自己没脑子。他明明并不介意关山尽和鲁先生之间私情的,怎幺就这幺酸溜溜的?
「鲁先生误会?」关山尽挑眉,接着低声轻笑。「鲁先生都要大婚的人了,误会什幺?嗯?」
踌躇片刻,吴幸子这才察觉自己竟真有点在意那天乐三小姐说的话,他叹口气端正了下姿势,小心翼翼道:「欸,我......我想问问你......」
问什幺?有什幺好问的?吴幸子话到嘴边又退缩了。他原本就没认为自己与关山尽能比露水姻缘更长久,就是涝灾也有水退的一天,总不能傻傻地让自己溺死在里头吧?
当年他对颜文心就是错付了真心,又何必傻楞楞地一错再错呢?他按了按胸口,没注意到自己竟已将真心与关山尽拉在一块儿了。
「嗯?问吧。」等了一会儿没下文,关山尽搂着人摇了摇催促。
「也......没啥......」吴幸子垂着脑袋,不自觉拉着关山尽的手把玩修长十指,他自认这件事早已板上钉钉,何须自寻烦恼?问了又如何?关山尽自然不会说真话呀!
心情有些烦闷,他从关山尽怀里挣扎着想起身,却被搂得更紧,宽厚的大掌拍抚着他的背心,一点一点将他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陌生心情给拍散了。
「嗳。」他吁口气,懒懒地软在关山尽怀里,心防全消。「乐三小姐请我吃了一顿饭,可好吃了。你喜欢羊肉吗?」
「喜欢。怎幺,你想请我吃全羊宴?」关山尽也不急着问他适才怎幺回事,顺着他的话调笑道。
「欸,我倒是想呢,那食肆是薄荷桂花的姑母开的,手艺可好了,用料也细緻,你在外奔波这幺多日子,是该吃顿好的才是。」吴幸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