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君雪倚靠着树干才能站直,俊秀的面容上布满伤痕。他神色冷淡,只点了点头,像是很疲惫一样垂着眼帘,倚靠着树干的模样给人一种黯然神伤的寂寞的感觉。
花十二说:恩怨两讫,此生不复往来。
此时此刻他才醒悟,那不是个噩梦,就像是染着淋淋鲜血的樱花飘在先生的遗体上一样,它是如此残酷又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无论是他上君雪还是花兰卿,都回不到当年一同在私塾读书的模样了。现在活着的只有寰朝的武将上君雪,还有西域商人花十二。
原本,其实……可以不走到这个地步的,可是,谁又能真正地放下心中芥蒂呢?
第40章 第四十回万骨枯
——逃!
脚下绊了一记,他踉跄得几欲摔倒,继续跑。
——不能被抓住!!
身后像有猛兽追着,像有牛鬼蛇神索他的命,花十二拼命地跑,跑出密林,趟进潺潺的浅溪,没命地往前冲。
浅溪里盘根错节,脚被什么东西缠上,花十二害怕地蹲下去解开,越解越乱,越乱越解不开。
这时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炸得他双腿发软,扑通跪进了水里。
“——花老板要不要帮忙啊?”杜珩蹲在溪水边儿洗脸,笑嘻嘻地打招呼,身后跟着黑衣蒙面的幕刃。
两人趁着天引卫宣旨的时机,丢下夏景桐跑了。
花十二吓得大喘气,但他没有心思停留,因为那个人快要追上来了。
“嗳我说,花老板对夏景桐见死不救是不是不仗义啊?”杜珩又揶揄道,“小美人受了不少委屈,被带走的时候好像伤得挺严重的”。
花十二捶打水面,激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脸,也让他的神志逐渐回笼。他冷冷看了杜珩一眼,说:“因为我怕死,杜大人满意了吗?”
杜珩咧嘴:“怕死么,人之常情,我也怕死,不过比起扔下至亲至爱逃跑的懦夫,嘻嘻,我可差得远了。”
话音未落,就见花十二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一股黑血。
“不是吧!!——气急攻心?!喂喂!花老板你忒小气,我就随口说了几句,犯得着——”
“闭嘴!”幕刃沉声道,上前问花十二:“是勾蝾?”
花十二没来得及回答,周围突然响起苗疆王声如洪钟的怒吼:“是你!——你竟没死?!”
幕刃寻声望去,见苗疆王驾马追来,下意识挡在花十二的面前。
“幕刃,我的好儿子啊!!——你以为为父认不出你?!”苗疆王气急败坏地走到浅溪边,推出一记阴狠的掌风,吹下了他蒙面的黑布,“我想过苗疆出了叛徒,但万万没想到是你:幕、刃!”
幕刃偏头,错开苗疆王的审视,不忘拉开花十二藏到身后,只道:“父王为苗疆,我为夏帝,无关对错,都只是各为其主。”
“好个各为其主!!——我且问你,你是什么时候背叛苗疆的?”
杜珩侧目,也看向幕刃,挑高的眼角隐有笑意。早在苗疆王说话的时候他就撕了衣袖蒙在脸上,虽然不知道管不管事,但是以防万一么。
幕刃没有回答,扛起花十二要走,浅溪里不知道何时窜出许多花纹诡异的水蛇,绕着他的双腿游来游去,但是没有攻击。
“当年战役苗疆惨败,数万兵卒被屠杀殆尽,是不是你‘世子’幕刃从中搞鬼?”
“世子”二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听起来尽是讽刺,苗疆王面目狰狞,目光里那滚滚翻腾的愤怒恨不得将幕刃挫骨扬灰,仔细看,那眼里分明还有几分怒其不争。
幕刃的背影僵了一瞬。
落在苗疆王眼里,无异于默认,苗疆王恨道:“我若留你,对不起苗疆战死沙场的将士,可要杀了你,虎毒尚且不食子——”
从始至终冷眼旁观的杜珩挑眉,听苗疆王继续道:
“事已至此,你走吧。你幕刃,从此与我苗疆再无瓜葛。”
这苗疆头子倒也爽快,不失为一条汉子。杜珩刚想称赞几句,哪知幕刃站在浅溪里的身体突然不稳地晃了晃,然后一头栽进水里,溪水瞬间染红一片。
无数水蛇缠绕着幕刃跟花十二啃噬,流淌的血水看上去触目惊心。
“你、你这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