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毕,换上新的里衣来到床边,就要放下床幔时,却见一直闭眼靠在床上的人猛地睁了双眼,扬头看过来的目光让桓越微微一怔。
“把我平日带在身上的香囊取来。”
桓越依言,从旁取出,拿在手里就要递过。
慕容猊却没有动作,只是深深看着他道:“切记,这两日务必将此物带在身上。”
“陛下?”桓越看着手中精致的香囊,眼里满是疑惑。
“找个隐蔽的地方,最好贴身带着。”慕容猊吩咐着,将桓越的疑惑收在心底,顿了顿,终是加了一句,“带着它,明日出去后,尽量拖延时间,会有人带你离开王府。”
轻描淡写几句话,桓越却知道其中的意义,当下微微一颤,再抬眼时,黑眸中已不再平静无波:“……陛下您……”
慕容猊却突然浅浅一笑,和若春风,直晃得桓越再一次迷了心神。
只听慕容猊低着声音,轻声道:
“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桓越瞬间眼眶就热了,那一直静静流淌在心中的感情突然若汹涌的潮水涌上,有那么一瞬,他几乎有脱口而出什么的冲动,最终却只是抿了抿唇,沉默着将香囊收到自己衣物间。
这是他和慕容猊相处的最后一晚,过了今晚,就……桓越神思飘得很远,直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脖间,才回过神来。
却是慕容猊一个转身,双手已搂在桓越腰间,身体也顺势紧紧的贴了上去。
桓越一惊:“陛下……”
“在想什么?”
低低的嗓音,含着几丝睡意,在垂下帐幔构成的小小空间里响起。
桓越沉默了几瞬,随后双手抚上慕容猊放在腰间的双手。
“陛下那日说的话,属下一直在想,想了许久,才明白陛下您的意思。”
“嗯?”
慕容猊本是随意一问,却没想到往日总是沉默寡言的人居然主动说起,还是这么长一句,当下好奇心也被勾起,于是追问道。
安静的空间里久久没有回答,就当慕容猊以为桓越不欲再说时,桓越却再次开口了。
“‘蠢人总是爱做蠢事,尤其可笑的是,他们总是边做蠢事边自作聪明而不觉其愚蠢,结果往往适得其反’。”这么一长段话,慕容猊好久才反应过来,那是那日晚他对出现在殿外的桓越说的。
“……你明白了什么?”
“属下原以为这话是在暗指主子和属下,但是属下错了,这句话,陛下是在说自己吧。”桓越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你倒是变聪明了。”
“其实陛下您……一开始就知道主子的计划罢,而您假装那样,也是为了使主子能对属下送出的消息少几分疑心吧。”
慕容猊不做声,心里却甚是惊愕,只因他当初做那番戏的主要目的便是眼前人所说。他一直对那样欺骗桓越有丝丝愧疚,却不曾想到,原来他早已察觉。
心头滑过一丝歉然:“继续。”
“主子一直对陛下心存芥蒂,而属下,就是陛下用来消除主子心中疑虑和不信任的手段之一。”
“你怨我?”
“属下不是那个意思。”桓越应道,“属下这番话,只是为了让您明白,陛下您不是蠢人。”
慕容猊紧了紧手上的力气:“嗯?……”
“陛下……您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似感叹,也似自语的叹息,落在慕容猊心里,引起一片涟漪。
桓越今晚一反常态的多话,慕容猊却未察觉出什么,只是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想着慕容慬面具一般的浅笑,想着慕容殷灿烂无邪的笑脸,想着过往种种交错的记忆……
“陛下……”桓越静静听着黑暗中自己的心跳声,低低的开口。
“嗯?”
“您知道么……属下其实不是孤儿。”
宫里的暗卫,一般是由专人在全国各地寻找资质较好的孤儿,再统一带回燕城集中训练的。每一批初始的数百人,每每到了最后,剩下的不过百人,再由燕帝分派给各位皇子王爷。当然,贵族们也可以自己豢养死士暗卫。然而,来源却大抵相同。
桓越这般一说,慕容猊倒来了兴趣:“哦?”
“……属下幼时家在京郊,家中除去双亲,还有一个兄长。家境虽不富裕,倒也勉强过得去。”桓越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着旁人的事,“属下八岁时,北边那场瘟疫传到京城,父母不幸罹患,病情遂重,后来……”他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身后的慕容猊松开一只手,紧紧握住不远处另一只手。
桓越一愣,随即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没有起伏的语调。
“……后来,属下便一直和兄长相依为命……直到一年多后,兄长含冤惨死……”
桓越在脑中试图描绘那张面容,却再一次放弃,时间已过去了太久,面容声音都已模糊,然而那种温暖这十几年来一直支持他走下来……
“属下一心想要报仇,却无权无势。”
“后来……是小六帮了你?”
慕容猊猜测。
“嗯。主子那时虽然还小,却毕竟贵为皇子,那人因为一些事得罪了主子……”
慕容猊突然出声:“许勤?那个大贪官?……让小六一时名噪燕城的贪官案?”
他隐约记得,先帝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开始慢慢注意起庶出的慕容慬。
“陛下圣明,确是此事。……属下当时在皇妃上香必经的道路上,拦了车撵。母亲常说受人之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