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参谋长馀敏上校和他的长官一样慌慌张张。他被提到这个职位不过是这一两个月内的事——卓家借由杨霆远的案子牵连了数十位中高层军官,其中一些被迫退役,而另一些至今仍然被关押在最高军事委员的特别看守所内。与此同时,无论是野心勃勃的卓淳、心思缜密的卓缜或者接替了杨霆远位置的岳群都没有能力在这麽短的时间内选出足够的高素质战斗员。但他们不能让军队职务表上出现太多空白,否则,看起来仿佛因为敌对势力被驱赶之後,自己反倒一片七零八落的样子,因此,卓家短时间大面积地提拔、调动了相当多的中层军官,只要年限、军衔看上去合适,根据战时特别规定,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送去前线。这项工作在开始一两周里,还是尽量选择资历合适的军官调入战斗部队,但逐渐的,他们很难再找到完全匹配的人,可用顶梁柱越来越少,最後干脆凭感觉和军官简介随意搭配——本来相当严肃的调动和替补工作变成了笑话,以至於原来主管部队文娱活动的高级参谋官馀敏上校因为从未在杨上将的班子里得到任何重用而暂补到“代理总参谋长”这样的作战位置上。这几周以来,馀敏上校一面祈盼著新的真正懂打仗的参谋长上任,一面兢兢业业地研究了江扬和彭耀过去的每一战,结果不太让人满意——那两个人就像是天生的战场机器,用兵的方法在教科书里找不到,绝大多数作战数据看起来都过於完美以至於像编出来的,但他们每一次都赢得惊世骇俗,尤其是彭耀,还喜欢搞得腥风血雨、生灵涂炭。
更可怕的是,数小时以前,战斗刚刚打响的时候,馀敏等到的居然是一封火线调令,正式任命他为首都军区总参谋长,协助胡前进少将进行战斗。馀敏被迫在烧红的铁轨上走路,痛苦却不敢懈怠,只因为下面是烈烈火海,一失足就只有死。
这个谨慎有馀魄力不足的总参谋长首先注意到无人机异常的动向,并且认为这是彭耀采用奇袭的前兆,理由十分令人信服:“无论雪伦山或者查克达达山谷战役,彭耀都大量使用无人机进行地理侦查。”胡前进被“雪伦山”和“查克达达”这两个恐怖的名字震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细看情报,临时指挥部的地板忽然开始强烈震动,门外的士兵们大声喊著“空袭”、“卧倒”、“注意隐蔽”等等不吉利的词。尽管知道现在的能见度和天气条件并不足以完成精确引爆和投弹,馀敏还是两腿发软,脑子里唰唰地划过刚看过的资料——边境基地飞航大队曾经在西南沿海台风灾害抢险中立下一等功……
没有炸弹落下来。等到远程监控系统传来消息,已经是两分钟以後了,远方传来闷雷般的轰响,屏幕滴滴乱叫,把一张标注了敌军轰炸点的地图传了过来,光点显示,每一发火箭弹都砸进了山体,可见并非巧合。馀敏脑子里那个装满查克达达山谷战役的恐怖现场图片的文件夹立刻唰地展开了,令他冒了一头冷汗,对绝望地抱著通讯器的胡前进少将说:“他这是炸山呢!”胡前进完全不明白地看著馀敏,後者只能近乎哀求地解释:“下过雨,轰炸山体以後,会造成泥石流……”
一个年轻的技术参谋快步跑进指挥室,敲门报告:“敌军前线主火力开始撤退,请问是否追击?”胡前进少将一下就蹦起来了:“撤了?完了完了,他们真要炸山,这可怎麽办……”
始终埋头作业的助理参谋员赖希文中尉凝著眉。他才二十五岁,跟前任总司令杨霆远一级上将年轻的时候非常相似——都是战史系的高材生,都有一头短而乱的黑发,都擅於思考和用旁人预料不到的角度解决问题。虽然他也是在动荡中被忽然胡乱增补进入总参谋室的,但是不像馀敏或者胡前进那麽傻或者那麽怕死,他深深吸了口气,站起来敬礼:“长官,我认为敌人只是在故布疑阵,或许有什麽事让他们不能再等,我们只要严守战斗位置……”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年纪轻轻懂什麽!”胡前进少将仗著自己三十年的军龄,肆无忌惮地骂著:“彭耀是死神附体的鬼,活鬼,都说他能招山神作法,我的老神仙这可怎麽办……”馀敏上校十分同情地看著赖希文中尉,却一点也不赞同他的意见。彭耀过往的骇人战绩压倒了他脆弱的心理平衡,他现在只想跑得越远越好,於是使劲摆手,让赖希文闭嘴。
但这个黑发的年轻人却不肯放弃,甚至展开一张地质分布图:“爆炸点并不是山体薄弱位置,散落、没有规律,与查克达达山谷战役中的精心选择截然不同。无人机从一小时以前才开始出动,显见这次行动并非预谋已久的。而且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