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微白,但山高林密的深山老林里,光线却还十分昏暗。
皇甫绝明显感到自己脚步越来越沉重,头脑也越来越晕,他停了下来,手扶着一棵树,指着正北方道:“伯母,从这里一直向北走便能到达月牙湾,我有船停在那里。我和我的部下约好在这里汇合,您先走吧。”
裴青瑶转身看着他,道:“若是来的不是你的部下而是追兵,你此举不是自投罗了么?”
皇甫绝勉强一笑,道:“所以我叫伯母您先走,如果来的是追兵,晚辈给您断后。”
裴青瑶有些迟疑。
“伯母您快走吧,我有分寸的,您走的越远我断后的时间便能越短,您若安全了我便也能心无顾虑地跑路了。”皇甫绝道。
见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裴青瑶当下不再迟疑,转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迅疾地隐入密林深处。
见她消失在眼前,皇甫绝终于不再强撑,背靠着树干缓缓滑坐在地上,腰侧衣袍早已被鲜血濡湿,再被冬夜的寒风一吹,如今厚厚地硬了一大片,只不过他一身黑装,又是夜晚,裴青瑶没发现而已。
他大口地喘着chu气,心思:也不知裴青瑶能不能逃得出去?当日璃月为他救母,想必比他此番更艰难吧,他母亲身体孱弱,和裴青瑶比都不能比,若是裴青瑶也行动不便的话,他g本不可能带着她一路逃到此处。
他不行了,他知道。可他心中还是有憾,因为没能亲自将裴青瑶带到璃月面前,若是她最终还是会被天圣g捉回去,他便功亏一篑了。
若非想趁着月圆之夜动手,他原本可以等到去联络燕瑝的人回来再行动……此时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他到底还是不够强,即便拼尽全力,却还是没能了却心愿。不知亚父他们此时情况如何?这一瞬,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不该起兵反了皇甫载淳,只因为他觉得皇甫载淳不配当皇帝,那么多人死了……伤了……
多痛苦啊,那么多人为了他承受了如他此刻一般的痛苦。
含玉,自私任x为了他放弃一切的含玉,他到底是对不起她,如他死了,也不知她能不能重新振作起来?误了她的青春他已深感歉疚,如果再误了她的x命,地下他有何颜面见她?无论是感动还是歉疚,都转化不成爱啊。
还有秦璃月,那般特立独行不拘一格的女子,他从一开始便不能适应她,他排斥她甚至讨厌她的不按规矩出牌,却没有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为何如此在意?
他把她伤到了她心里,却把对她的爱藏在自己心里,终其一生,她或许都只会记得他曾伤过她,不会知道他也曾爱过她。
对此,他心里有悔,却无憾。
一个伤过她的混蛋死了,总比一个伤过她又爱着她的家伙死了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他原来那样想补偿她,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机会,却因为他能力有限,搭上自己的命也没能抓住。
无所谓了,在她心中,他本就是无用的,她说过的,说他文不成武不就……
身体渐渐麻木,脑海中晕眩不已,连眼前也变得白茫一片。
他痛苦地皱了几下眉头,终于就这么仰靠在树g上失去了意识。
不多时,一抹人影又从密林深处疾奔而来,来到近处,裴青瑶一个骤停,蹲□皇甫绝的劲脉,浑身检查一番,终于在他腰侧衣襟上发现了被剑刺穿的破口以及成片的鲜血凝结而成的硬块。
“臭小子,朋友的母亲值得你用命来换?果真不会撒谎!”裴青瑶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庞,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看他年纪应该和璃月差不多,她一个当娘的如何忍心让一个与自己女儿差不多年龄的少年为了救她命丧于此?当即吃力地背起人事不省的他,继续向北前行。
她本来是准备一个人离开的,可突然想起他们去南佛是临时决定,皇甫绝又岂会和他的部下约定在这里碰面,显然是谎话。自蹿进这片密林之后便没有发现身后有追兵,他于此时撒谎单独留下g本没有理由,于是她才折返一探究竟。
果不其然,他是因为伤重无法前行,不想拖累她才撒了这么个谎,可惜经不起细细推敲。
连撒谎都不会,可见这是个实诚孩子。
裴青瑶负着他跑了一会儿,明显感到体力不
支。
近来她心烦意乱,两天没有进食,昨晚又混战一夜,体力透支得厉害,眼看天亮,如果云浅此时追来,她最多再次被抓回去,可皇甫绝这小子就死定了。
休息了一会儿,她正待再次启程,眼角却瞄到远处林间两道身影箭一般奔过,一怔之间,那两道身影似乎也发现了她,方向一拐便向她冲来。
裴青瑶移开几步,长剑横x摆开作战架势,随着那两人越来越近,她握剑的手也越来越松。
是璃月和苏吟歌。
璃月停住脚步,看着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裴青瑶,怔了片刻,问:“你没事吧?”
裴青瑶眸光一暗,她终究不肯叫她一声娘。
她摇了摇头,转而看向被她藏在树g后的皇甫绝,道:“快救救他,他要死了。”
璃月这才发现一旁还有个皇甫绝。
她和苏吟歌昨夜到达天圣g外,见天圣g乱糟糟的,徒众们又是四处搜索又是放信号弹,他们便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于是一路追踪,隐约听到是裴青瑶被人劫走了。
本来还好奇谁能破解天圣g外那些奇阵进去救人,想不到是皇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