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再多想,我需要知道真相是什么。
我神思恍惚,不记得打电话跟婆婆说了什么,只记得路边的繁华如电影画面般,从眼前一一掠过。我回过神时,已坐在飞奔的出租车上。
虽然和李哲结了婚,可婆婆对我始终有点生疏,怎么也亲近不起来。我不知道这是婆婆的性格原本这样,还是初次见面时,她对我的印象不够好。
记忆,婆婆和儿媳仿佛自古以来就很容易成为天敌,如《红楼梦》王夫人对黛玉的冷淡虚伪,如《孔雀东南飞》里焦母对刘兰芝的苛刻刁难。这一度让我对和婆婆相处产生畏惧心理。
我当时把这些想法告诉了李哲,他却敲着我的脑门说:“小傻瓜就喜欢胡思乱想。”又笑说,“很正常啊,没有一个妈妈,会喜欢把自己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孩。”
“迷得神魂颠倒”,当时李哲用了这个说法,我以为他是夸张加搞笑。没想到,那天见到婆婆后,我才明白了一切,不是夸张,而是事实。
坐在造型质朴大方的圈椅上,与婆婆面对面,我简单说了昨晚的情况。
“什么?你竟然和阿哲吵架,还把他气走了?”婆婆严厉地看着我,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思忖着,婆婆既然这么问,显然表示李哲没有来过这里。
“阿哲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当然情绪不好,你就不能让着他一点?”婆婆猛地提高了声音。每每在谈到李哲的时候,她平时的优雅风度往往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是什么病,告诉我吧,妈。”虽然很怕得到进一步的证实,我还是选择了正视现实。
婆婆似乎被吓了一跳,诧异地望过来,半天没说话。
我诚恳地看着婆婆,“我看到他在吃药。”
“这些事,阿哲说会自己跟你交代清楚,不要我插手。”婆婆叹了口气。
“妈,昨天夜里……他的表现很奇怪,好像是另一个人。现在他的手机又打不通,我很担心……”回想昨晚的情形,我始终不懂,李哲怎么连抱都不肯抱我一下。
第二部分 第二十九章难道失去才算永恒(2)
婆婆颓然闭上眼睛,手挥了一下,示意我别再说了,又重重地搭在椅子扶手上。
好一会儿,婆婆才开口,“你们都结婚了,这件事也不该瞒着你。阿哲……在两岁的时候,就发现有先天性心脏病。”
“当时国内医疗水平有限,虽然做了次手术,但只矫治了部分心内畸形。后来的十几年里,我们想办法把他送去美国好多次。但那些医生说阿哲的病现在已经慢慢发展到重度肺动脉高压,又形成了什么综合症,还有什么病变,情况越来越复杂,完全康复的希望是没有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帮阿哲延长生命。”
虽早有心理准备,我的胸口还是好似被利刃狠狠剐过。只能延长生命吗?延长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三五七年?
“小薇,不要怪阿哲瞒着你。”婆婆恳切地看过来。
“从小,别的小朋友都快快乐乐地在外面玩,他只能躺在病床上打点滴,不停地吃各种药,小胳膊上全是针眼,他也不哭。”
“有一次,我看到他趴在病房的窗台上,看外面好多小孩子在玩捉迷藏,眼睛都看直了。就问他想不想出去玩,他却摇摇头,说外面那些小朋友都知道他有重病,跟他玩,只会让着他,没意思。”
我的舌根,忽而溢满了浓烈的黄连味。
想象,小小的李哲有着明亮的黑眼睛,一脸稚气地说这些骄傲话语时,是怎样的可爱呢?可他真的不想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吗?究竟是怕别人嫌他跑得慢,还是讨厌别人同情他?
“到他六岁的时候,病情好转了一点,他就自己要求去上学,宁愿三天两头地请病假,也不准我们告诉老师实情。那时候,除了体育课,他的成绩手册上全是优。小薇,你相信吗?阿哲是个天才,小学时,他就能在一分钟里面心算出三位数、四位数的平方根和立方根;一首诗,他读两遍,就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婆婆唇角含笑,像每一个为孩子而骄傲的母亲一样,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李哲的种种事迹。
从小李哲就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注定随时会病发倒下,注定要坚强,注定想拥有和平常人一样的欢乐,只能伪装,只能隐瞒,是吗?
“阿哲对医学特别感兴趣,从小就看了好多医学方面的书。后来送他到华盛顿大学读医,也是他自己要求的。我和他爸爸,劝了他好多次,要他选轻松一点的学科,他就是不听,唉,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又倔又任性。”
我低头微微笑,李哲坚持选择学医,婆婆不明白,我却是懂的。他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甘心受先天病魔的摆布?就算医生说他的病不可能治愈,就算病情始终没有大的起色,他也不会放弃自己,他一直在试图寻找挽救自己的手术方案,对吗?
“阿哲前前后后在各大医院做过好几次手术,可每次都失败了,最惊险的是2001年月。当时有个哈佛的史密斯教授,研究了阿哲的病例,很肯定地说能通过做手术治好他,大家都抱了很大的期望。后来手术还是失败,最后还引发了严重的并发症,耗了几个月。阿哲那时候情绪很低落,好多天连一句话都不说。我就带他回国,一边静养,一边四处走走散心。”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