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时节,艳阳当空,正值夏日灼热,蝉鸣尤显聒噪,空中有飞鸟扑翅而过,飞向田边地头一棵老垂柳。老垂柳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数百逾千缕柳条垂下及地。
老垂柳树下有一个麦草垛,枯黄麦草垛上躺着一个少年,少年光着膀子,肤色略黑,留着平头,脸型有些瘦削,五官标正,棱角分明,长得虽然不帅,却很耐看。
少年枕着一条小臂,眯着眼睛,透过老垂柳繁密绿叶之间的空隙看向天空,天空湛蓝一尘不染,没有白云飘过。少年眼眉低垂,昏昏欲睡,耳边依稀传来呼喊,“平生哥……平生哥……”
辰平生悠悠起身,睁开眼睛看向远方,一个比他更黑,年岁亦是更小的孩子踉踉跄跄朝这边奔跑过来。不多时,黑肤色的孩子来到老垂柳树下,弯着腰扶着树,大口喘着粗气,抬头看着辰平生,一双眼睛明亮至极,上气不接下气道:“平生哥,我一猜你就在这儿……”
辰平生脸上露出会心笑容,从麦草垛上跳下,走至那孩子旁边,问道:“黑娃,不在家中喂羊喂鸡,怎跑到这里来了?”
黑娃展颜一笑,一嘴洁白牙齿很是抢眼,举起枯瘦的手臂,扬了扬手中一张红色的硬纸,开心道:“刚才有邮差来村里找你了,你猜什么原因,录取通知书,平生哥,你能去上大学了。”
辰平生闻言,脸上笑容略有收敛,无喜无悲,从黑娃手中拿过录取通知书,展开一瞧,“宁海学院”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映入眼帘,后配有一段简洁文字,无非就是言道他已被宁海学院录取,下方盖有红印公章。
辰平生没有多瞧,将录取通知书折起揣进裤兜,揉了揉黑娃的脑袋,笑道:“辛苦你了,走吧!回家!”
“嗯嗯!”黑娃笑着点点头,跟在辰平生后面,沿着田间小路,往那炊烟袅袅的村落中走去。
村子名为孤村,坐落于一座名为孤山的山脚下,处鲁华省中部群山环绕之间。村子不大,仅弹丸之地,在村头大喊一声,村尾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人口只得两三百。因交通闭塞,鲜与外界交流,村中民风淳朴,仍旧保持男耕女织的传统习俗,偶尔也会有人到附近几座山上去打猎,觅得一二野味,带回来给村中人打打牙祭。
孤村中人皆是陈姓,黑娃大名便是陈不凡,但辰平生与他父亲却是除外。原因无他,辰平生的父亲辰松岩,乃是村中的上门女婿,俗称倒插门。
村中无人知晓辰松岩出身,只知其二十年前突然出现在孤村,说是家中亲人皆逝,在外谋生计不成,流落到了此处,想要安家落户于此。孤村中人单纯,秉性与人为善,见辰松岩面善,言行话语中没有恶意,就同意其居住村中,反正村中地广,容得下他,且村外待开垦的土地也不少,只要他勤于劳动耕作,便能养活自己。
辰松岩定居孤村之后,改进了一些农具,并推广给村里人,让大家在田间劳作之时更为省力,而且每月都会到旁边的孤山之中打猎,每每获得的野兔野鸡之类,都会送与村中人分享,久而久之,村中人对辰松岩好感倍增,将其认可为村中一员。
加之辰松岩本身面貌俊朗,仪表堂堂,很快就有不少女子暗生情愫,对其芳心暗许。最后,辰松岩与辰平生的母亲陈小琴结为连理,并在不久后有了辰平生。而辰松岩,由此也便成了孤村的上门女婿,但他的孩子仍旧子随父姓。
辰平生双手插兜,满怀心事,录取通知书终究还是来了,自己三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但高昂的学费又该如何处理。家中光景怎样,自己清楚的很,为了供自己去县城上高中,家里积蓄已然耗费无几,又哪来钱财支撑自己去遥远的宁海上大学呢!
黑娃跟在辰平生屁股后面,他年纪小受苦多成熟早,但仍旧不甚懂辰平生的担忧,只知道自己的大哥哥,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上大学了,为村里人长了脸。黑娃一路上唠叨不停,兴奋道:“平生哥,你说大城市会有多大,一定比咱村子大吧!听说那里有金属做得车子,可以在路上跑的特别快,能快过大壮家的拖拉机吗?”
辰平生心中有些苦涩,可怜黑娃都这么大了,还从未出过村子,连县城都未去过。想想黑娃的年纪,委实不小了,本早就该上小学……唉!辰平生心中默默叹一口气,黑娃命苦,父母早早就病逝,留他孤苦伶仃一人,若不是村中人轮番接济,恐怕他都活不到现在。
辰平生一家人心善,这两年见黑娃处在长身体的年龄,需要吃的多一些补充营养,但年纪却还小,干不来农活,自己没有生计,活的更加不易,便收养黑娃到了自己家,细心关照,视若己出,黑娃这才发育了些个子,长了点肉,但给人的感觉,还是枯瘦的很,仿佛风吹就倒。
辰平生搂过黑娃肩膀,说道:“等以后有机会,平生哥我带你去外面逛逛,见见世面。”
黑娃嘿嘿一笑,却是言道:“还是别了,听说在外面干什么都要花钱,连喝口水都要好几块,俺不舍得平生哥你为俺花钱,你还是将钱攒着娶媳妇吧!给俺找个嫂子,那才是正理儿。”
辰平生听言,轻轻拍拍黑娃肩膀,没有说话,事实上,他喉中有些哽咽,已经说不出话!
辰平生和黑娃来到村尾,远远就听得一片讨论言谈声,声音正是从他家院落中传出。辰平生家中院落不大,三间平房,一间羊舍,北边主屋用来吃饭接待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