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诊断为:“占吉因虚劳过度,身体尚未复原又经劳伤,致成肺咳血,”徐佩珍按秘方所载,开了贴药方,然后嘱碧如与丹凤前去家中取药。目睹他俩从小情同兄妹,形影不离,又见占吉病入膏肓。忽地想起永春生前所嘱,要碧如入赘孙家。不知朱家是否会允?为此佩珍一直心有所忌,但碧如他爸性命垂危,如果此时不说,恐日后再无机会了。佩珍踌躇片刻,想说,但终究没有启齿。元吉站在一旁,似看透了她的心事,便用言相激:“小凤她妈,你有话尽管说,咱们就像是自家人。”
她见元吉正注视自己,他那种睿智的目光,似乎正在为她壮胆。于是,她终于鼓足勇气道出了蕴藏已久的心事:“碧如他爸,有件事不知我该不该讲?”
占吉撑起身来,朝他微笑:“不要紧,你说吧。”
佩珍这才说道:“永春生前曾多次叮嘱我,一定要小凤和碧如在一起。也就是说,让碧如入赘我们孙家。”
“这……”占吉一时面含难色,但想起永春的两次救命之恩,看着佩珍那近乎衷求的目光,他终于点首答应了,“能同你们成亲家,我当然高兴。”
话音刚落,元吉便接嘴道:“我有个想法,不知你们怎么看?”他见众人一脸诧异,便道:“自从孙大夫去世后,我一直很担心你们母女的安危。依我看,还是将孙家老屋搬迁进村为好。”
这句话一出口,占吉首先表示赞同:“这主意好,这样一来,大家都方便,都好。小凤她妈,你看呢?”他注视着佩珍,盼她尽快答复。
佩珍却犹豫不决,迟迟未作回答。此时嫣然回首,只见元吉的目光中有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感觉。元吉此时不说话,心中却早有主意,说实话,自己中年丧妻,尚未留下一子半女,亦未再娶,作为一个正常男子,遇上如此勤劳贤惠的女子怎能不动心。不管丧偶也好离婚也罢,一个单身男子终究要再婚找个伴,这样才能感到家的温馨。元吉深思已久,佩珍正是闯入他生命中最佳的人选。他决心努力争取,直到她答应为止。而将孙家老屋搬迁进村则是他采取爱情攻势的第一步。但佩珍对亡夫情深意重,至死不渝,且对他生前遗嘱更是刻骨铭心。但见她犹豫片刻,嗫嚅道:“搬迁房子不是件小事,还须容我慎重考虑。”
元吉见她心存顾忌,便拍拍胸脯道:“小凤她妈,你甭担心,我会召集朱氏全族为你妥善处理搬迁之事。你啥都甭操心,一切有我。”
佩珍为之心动,但想了想,还是不肯明确表态:“让我同姑姑商量后再说吧。”
元吉却急着敦促道:“你可要早点拿定主意呀。”佩珍没有悟透他话中之意,只轻轻哼了声鼻音。
又过了一阵,碧如和小凤双双赶到。小凤将中药呈给母亲后,便想拉着碧如出去玩。到底碧如年长略为懂事,但见他推开小凤伸过来的手,带着愠意道:“别烦我好不好,你看我爸都病成这样了,还有心情玩?”
碧林恼怒地打断他,“甭假惺惺了,一天到晚只晓得瞎胡闹,明知爸病了还挑担,为啥不早点为爸分忧呢。”
碧如垂下眼睑无言相对,只是在心底暗暗自责;爸!对不起。但是他却没有勇气说出口,因为兄长正在旁横眉冷嘲,他怕言多必失弄巧成拙,所以索性闭口不语,现了楚楚可怜的模样。
但碧林对父亲偏爱弟弟早已耿耿于怀,此时便想乘机发泄,“爸把我俩养这么大,你啥时为家里赚过一块钱?现在爸都病成这样了,还只晓得白相,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还有脸回来?你……”
碧如抬起头来,望着父亲,蓦然间,觉得十分沮丧,十分烦恼,十分懊悔。
“哪从明天起,我天天陪在爸身边。”
“得了吧你,少来这一套,你装什么呀装,恶心……”
“你太过分了你,你良心好,你是大孝子!碧如是忤逆子?这世上就你是好人?别煞有介事教训人,恶心!”小凤叉起双腰冲他大吼,替碧如抱不平。
碧林顿时火冒三丈,捏紧拳头恨不得揍她一顿。
“甭吵了!”占吉气得大喝一声,随即便咳嗽不止。众人一时倒乱了方寸。只见他颤抖着双手,指着碧林道:“你给我跪下!”
碧林在父亲的逼视下,只好无奈地跪倒在他面前。占吉咳了几声,努力撑起身来,急促而命令地说:“我的日子已不多了,从今天起,你必须挑起家里的千斤重担。从我离开人世的那刻起,你就是一家之主了。你必须承担家里的一切,包括你自己和弟弟的婚事。我很想看到你们早日成家立业,早日抱到孙子。可是老天无情,我没福盼到这一天了。但我会在天上保佑你们,庇护你们,庇佑我们朱家子子孙孙永远香火延绵,永远健康长寿。”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长子,含泪道:“你必须在我面前发誓,否则我死不瞑目。”
在父亲那近乎哀求以及众人那一双双期许的眼眸里,他仿佛悟透了一切,突然一下子成熟了许多。想想家境如此,他罪责难逃。如果再任性而为,恐怕朱家要从此不复存在了。他沉吟了下,不知哪里来的灵感和勇气,含泪对天发誓:“从今日起,我一定牢记父亲的话,挑起重担,决不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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