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一个人端坐在椅子里,她刚晋升为主管护师。
我边穿白大褂边问:“他们人呢?”
“钱医生下开刀间去了,是一个接手指的手术,他让你来这里顶一会儿。”
“哎哟!辛洁的电话吓死我了,”我放下心里的石头,回头望着从里间探出
头来张望的辛洁,没好气地说:“你电话里那么急,我以为又要回来抢救呢。”
我往凳子上一坐,呼吸慢慢地恢复平静。
钱医生的手术做了五个小时,深夜十点的时候,护工才把病人推上来,辛洁
立时跳起来,跟着担架车送进病房,彭思思也忙了起来。片刻,钱大师兄慢慢地
踱了进来,眉头紧蹙,一脸疲惫的模样,他见了我,点点头,双手扶着膝盖小心
翼翼地坐到椅子上,身体往后一靠,长长地出了口气。
我碰碰他,掏出一支烟递过去,他转脸看看我,接过烟点着吸了一口,把烟
深深地吞进肚里,再慢慢吐出来。
“怎么,腰又痛了?”我关切地问,注意到他手术衣前襟被汗水浸湿一片。
“嗯,”他有气无力地哼了声,“弯腰时间太长,病人血管细,不好搞。”
“小孩子?”
“不是,大人,右手拇指被拖拉机皮带卷进去了。”
“怪不得,”我端过桌上对扣的搪瓷饭碗,“给,辛洁替你买的晚饭。”
“好好,放着吧,我等会再吃,”钱医生推开饭碗,“要先写手术纪录呀,
免得到时候忘记了。”说着,他扶着后腰站起身,腋下夹着病历夹,蹒跚地走进
自己的办公室。
我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端起冰凉的晚饭放到注s室的煤气灶上,正要
点火,小洁赶了进来:“我来我来,你们男人做不来的,小心烧焦了。”
我笑笑,放手退到一旁:“哎,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辛洁粉面含笑,白了我一眼:“你耳朵蛮长的,”她往饭碗里倒了点热水,
用筷子捣了捣,“等他硕士读得差不多了,出国前就结婚。”
正在这时,忽听得外面有人轻轻一声咳嗽,我出来一看,竟然是西装笔挺的
王兵站在那里。
“咦,师兄?你怎么来啦?”我赶过去,紧紧抓住他的右手。
“嘿嘿,嘿嘿,”王兵但笑不语,他张开嘴喷出一阵酒气,“我开车路过,
上来看看,好像你们在忙?”
“钱师兄刚做一个断指再植,我来凑热闹的,”我脑筋一转,“咦?听你的
意思,你买车啦?”
“没有没有,”王兵晃晃亮晶晶的车钥匙,连连摆手,“公司的,借给我开
开。”
“嗬嗬嗬——,你这回真的是搞大了。”我拍了拍王兵凸出来的肚皮,打趣
他。
他乐呵呵地拨开我的手:“乱说,我再大也是个打工的,”他在桌边坐下,
歪头看看里间注s室,“辛洁在烧夜宵?”
“不是,‘孔方’还没吃晚饭,辛洁给他热热。”
王兵点了点头,收敛起笑容叹了口气:“唉!想当年我不也是?饿着肚子开
刀,连晚饭都顾不上吃,下了手术台才感觉出一身虚汗,就算这样病人还投诉我
态度不好,哼哼!一群刁民!”他发出一阵冷笑,“现在好啦,我不干医生了,
赚钱赚得穷凶极恶的倒没人投诉了,呵呵呵,你说,中国人是不是很贱?”
“差不多吧,差不多……”我含含糊糊地未置可否,眼睛警惕地扫视外面走
廊:我可不想被病人投诉哟。
王兵看出我的心思,“嘿嘿嘿”地笑了:“算了算了,不说了,省得给你们
惹祸……”
这时,小洁双手端着直冒热气的搪瓷碗从注s室出来,快步走向钱医生办公
室,她敲敲门,隐身进去,不一会儿,她空着手出来。
“小洁,下班啦?我开车送你回家,”王兵忽然冒出一句。
“我,我等会儿……”辛洁迟疑着,面孔慢慢发红。
我在桌下踢了王兵一脚,使劲给他递个眼色。
“哦哦哦——”他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对对,太晚了不安全,睡
在这里好!”
“谁?谁睡在这里?”话音未落,思思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瞅了一眼站在一
旁的辛洁,不等回答就说:“他们医生我管不着,我们护士不许留宿,院里刚有
新规定。”
“嗨!我总可以睡在这里吧?”王兵大大咧咧地对我说,“黄豆,你把办公
室门开开,我晚上喝多了开车不安全,就不回去啦。”
我哭笑不得地开了办公室的门,看着王兵和衣卧在值班床上呼呼入睡。
我换了衣服下楼取车,正要起步的当口,远远望见彭思思正走出医院大门,
晚风撩起她那件米黄色的风衣,像蝴蝶的两翼在夜空中招展。
“思思!”我叫了一声,赶紧拧足了油门追上去。
她站住了,回过身发现是我:“咦?你还没走啊?”
“是啊,”我停住车子,拍了一拍后坐,“上来,我送你回家。”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坐上车:“照直开,到北京西路向右转……”
“你不回自己家?”我有些意外,回头问她。
彭思思只是摇摇头,没说话。
深秋的街头行人寥落,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