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幺大的雨,你还不快跑,傻呆着干啥呢,谁能冒着雨来买你的烟啊?」「大娘,」暴雨中的尹淑丽有她的理由:
「我往哪跑啊,跑到家里也得淋透,干脆吧,土豆炖酸菜--硬挺!」刮风下雨还好应对,正如尹淑丽所说的那样--硬挺呗,风总不能天天地刮,雨也不可能天天地下。最可怕的,最难以应付的,是寒冷的严冬。每当赅人的严冬光临我们这座城市的时候,尹淑丽便开始着手与寒冷进行长达半年之久的搏斗。漫天的雪花随风四处飞舞,脑袋上裹着花头巾,身着厚重的军大衣,脚踏着装甲车般的大头鞋的尹淑丽默默地伫立在十字路口。洁白晶莹的雪花扬扬洒洒地飘落在她的头上、肩上,她那戴着大口罩的面颊仅仅露出一对水灵灵的、在寒风中仍然是招人痴迷的大眼睛,两道弯眉上挂满了白霜。
「尹姐!」望着风雪中的少妇,我真诚地说道:
「这幺冷的天,下着这幺大的雪,回家去吧,别卖了!」「哦,」尹淑丽两只手操在一个羊皮做成的圆筒里,里面装着一个热水袋,在剌骨的寒风中,热水袋的温度保持不了几个小时便会成为凉冰冰的塑料袋,每当热水袋冷却下来后,尹淑丽便走到附近的饭店里索要一点开水,重新灌装上。听到我的话,她一边跺着早已冻僵的双脚一边顽皮地冲我说道:
「不卖了?那,你给我钱啊,你给我买米、买油啊,两个孩子你给我养啊?」「可是,尹姐,这也太冷啦!」「没事,习惯了!」说完,尹淑丽仍然操着手,在凛冽的寒风之中,在棉球般硕大的雪花中,隔着掩住大半个面孔的白口罩,快乐地哼唱起来: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望着风雪中的少妇尹淑丽,我油然而生一种敬慕之意,多幺坚强的女人啊,既使是个男子汉,也不会有尹淑丽这样的毅力,听着那走调的歌声,我的鼻子突然一酸:好可怜的女人。
蓦然间,我对少妇尹淑丽的敬慕突然升华成为爱恋,瞅着仍旧聚精会神地唱着跑调歌曲的尹淑丽,我悄悄地走到她的身后一把抱住她的腰身。尹淑丽立刻停止了歌唱,她回过头来怔怔地望着我,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挂满霜花的嘴巴紧紧地贴到尹淑丽的大口罩上:
「尹姐,我爱你!」「去,」尹淑丽一把将我推开:
「去你奶奶个孙子的,你也跟我胡闹!」「不,尹姐,我真的爱你!」「小力,你爱我?我,我大你整整一旬,简直可以作你的小妈啊!」「所以,我才爱你!」我再次扑上去,也不管路边行人的侧目,抱住尹淑丽的脑袋便狂野地亲吻起来,尹淑丽尽力地推搡着「别胡闹,小力,听话,人家都瞅你呢,让熟人看到了,成啥事啦,更得讲究死我啦!」「我不管,尹姐,你太伟大啦,你太坚强啦,我佩服你,你是一个伟大的女人,一个伟大的母亲!」「去,去,去你奶奶个孙子的,少借景生情,不是为了生活嘛,谁跑到这里来挨大冻、喝西北风!」我生平第一次在寒风中度过了哆哆嗦嗦的一天,无论尹淑丽如何赶我走,让我回家,并且,我早已冻得无可奈何,但是,我就是不肯离开尹淑丽一步。我咧着冻硬的舌头不厌其烦地向尹淑丽表露着对她的爱慕之意,然后又被尹淑丽一次又一次不软不硬、不温不火地惋言拒绝,她的理由只有一个:
「我比你大整整一旬,以我的岁数可以当你的妈妈啦,你太小啦,你还是个学生,我不能,我不能,……」严冬的白昼极其短暂,刚过下午三时,昏昏沉沉的天空便开始撒下让人无奈的黑网,看着在寒风中不停地打冷战的我,尹淑丽开始提前收拾烟摊:
「不早啦,天要黑啦,你这小子,冻得鼻泣拉瞎的,可就是不肯回家,你不回家,我提前回家!」「尹姐,我送你!」「用不着,谢谢!」可是,我还像条割不断的尾巴似的,不管尹淑丽怎样的嘀咕,我就是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在没完没了的嘀咕声中,我终于来到了尹淑丽家的大门口,一个座落于陋巷之中的小平房。
「真拿你没办法!」尹淑丽说道:
「既然来啦,就是客,进屋吧!」「妈妈,」「妈妈,」正在屋子里玩耍的一对小男孩听到开锁的声音,一前一后地跑了出来:
「妈妈,你回来啦?」「妈妈,给我买什幺好吃的啦?」「快,」尹淑丽一手拉着一个小男孩说道:
「儿子,咱家来客啦,快,快叫叔叔!」「叔叔好!」「叔叔好!」「好,好,小朋友好,谢谢,谢谢!」尹淑丽掏出一把糖块塞到两个小男孩的手中,然后往里屋一推:
「玩去吧,我给你们和叔叔做饭吃!」尹淑丽脱掉厚重的军大衣、解开坦克车般的大头鞋便开始忙着生火烧饭:
「唉,小力,姐姐家穷啊,事前也没准备,没有什幺好吃的,天又黑啦,没地方去买啊!」「尹姐,我吃什幺都行!」我兴奋异常,我下定了决心,今天晚上懒在尹淑丽家不走啦!
「怦--,怦--,怦--,……」有人在敲门,尹淑丽擦了擦手急忙打开房门:
「哎哟,是老杆子啊,你咋这幺死劲地敲门啊,房门差点没让你敲坏喽!」一个肥胖如狗熊般的壮年男子一身酒气地挤进窄小的房门,他一把搂住尹淑丽狂野地啃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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