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卑不敢忘忧国,这个理由的确够强大,这样说来,你是不赞成老夫的平燕策?”赵良嗣在说这话的时候,身体前倾,望着秦昊,神色间颇有些期望。
秦昊轻轻地喝口茶,润润自己的咽喉,缓缓地道:“老先生还在完颜阿骨打做酋长之时就曾断言,女真必将崛起于辽之后方,并建议大宋扶持女真共抗辽国,的确是深谋远虑。”
“深谋远虑,倒也谈不上,只不过是审时度势,先别人一步看清形势而已!”赵良嗣的城俯极深,并没有因为秦昊的两句赞美而飘飘然,他说的话很谦虚。
对赵良嗣的修养,对赵良嗣身上体现的那股忧郁的气质,秦昊也是相当喜欢的,只是作为后来者,他不缺先知先觉的能力,但他缺时间。
他在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劫杀赵良嗣,破坏海上之盟,或者让海上之盟晚些达成,对他来说犹为重要,没有理会赵良嗣的谦虚之言,而是接着自己刚才的话道: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老先生所料,不出数年,完颜阿骨打便在宁江州起兵,并先后在宁江州、出河店大败辽军,一路势如破竹,锐不可挡!”
一个小小少年,竟能在自己面前纵论天下大势,这不得不让赵良嗣刮目相看。
正所谓英雄重英雄,对秦昊那是打心眼里喜欢,并暗自庆幸没将这事交给王师中来处理,当即接过秦昊的话道:
“那是当然,金国既有完颜阿骨打这样的英主,又有完颜宗望、完颜娄室这样的战将,可谓如日中天,照这样发展下去,依老夫所见,不出数年,辽必灭之!”
秦昊没有否认赵良嗣的论断,相反在他的心里,也认为纵算没有联金抗辽,凭完颜阿骨打的实力,一样也可以灭掉辽国,事情发展到这个现在,估计没人怀疑,当即点头道:
“正因为如此,所以老先生便提出,联金抗辽,收复幽州的平燕策,并由童贯童太尉上奏朝庭,此策一出,对渴望收复幽州的大宋朝臣来说,无疑于三国的隆中对!”
要想踩一个人,首先得把这个人捧得高高的,这句话赵良嗣虽然没有听说过,但作为历史上少有的智者,他相信这绝不是秦昊最终想说的话。
先褒后贬,这是套路,赵良嗣知道秦昊说这些话的目的不过是铺垫,最后的说辞一定会转到贬上来,闻言只是接道:
“唉,老夫何德何能,敢比诸葛丞相的隆中对?只要这平燕策能不能实施,还得看咱们这次的海上之行是否顺利。”
赵良嗣说到这儿,身体微微后倾,凝视着秦昊,不急不缓地道,“秦昊,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两年前马政将军出海时,令尊跟令叔还是他的随从吧?”
对于这个问题,秦昊没有直接作答,人心隔肚皮,关于赵良嗣,他实在有些摸不透,他还不想给家里带来麻烦,因此,避开最后一个问题,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
“联金抗辽,收复幽州,这种远交近攻的策略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外交策略,当年的秦国就是基于这种策略,近攻魏赵韩,远交齐楚,从而一统六国,建立不世之功。”
远交近攻正是自己的观点,当赵良嗣听到这儿的时候,那就不仅仅是惊异了,对眼前这个秦昊,他还真是有些佩服了。
因为这番话,一般的朝中大臣都是说不出来的,而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却能说得如此透彻,怎不叫他惊诧?
沉思半晌,这才缓缓地道:“秦昊,你放着书不读,放着钱不挣,却偏偏跑到蓬莱阁说三国演义,世人皆说你的脑子有病,只有老夫明白,你说三国的目的只是在提醒世人。”
说到这儿,深遂的目光遥望着无际的海边,不无感慨道,“当今天下,宋金辽三足对立,又何尝不是新的三国演义?秦昊,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别跟老夫拐弯抹角。”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点好,秦昊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赵良嗣既然明白自己的用意,那就没必要在左顾而言他,神色一收,语带凝重道:
“远交近攻的策略虽然不错,但却需要强大的实力做后盾,现在的大宋王朝,在面对辽国时,已是如此的吃力,试问在灭辽之后,大宋朝又如何去面对更加强盛的金国?”
秦昊的这句话说得虽然很轻,但说出来的效果却像一根钢针似的插在赵良嗣的心中,因为秦昊的这个问题,正是他担心的问题,也是朝中反对大臣提出的问题。
对这个问题,赵良嗣没有回答,秦昊也没想过要等到他的回答,而是轻轻的一声叹息,接着说道:
“如今的大宋王朝,历经百年,冗兵、冗政、冗费,就像压在大宋朝头顶上的三座大山,自顾尚且不暇,此时联金抗辽,无疑火中取粟,与虎谋皮!”
这番话掷地有声,不由赵良嗣不动容,平燕策虽然是自己提出来的,但回归大宋十年,对大宋的弊端,他看得恐怕比秦昊还要深,还要透彻。
在朝堂之上,力排众议,为的只是想要将平燕策顺利进行,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仍然有根脆弱的神经,如今这根神经正被秦昊无情地踩着。
赵良嗣虽然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极力表现一副平静若水的姿态,但秦昊仍从他眉宇间的轻微跳动探知他内心的脆弱。
人与人的感情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当秦昊没有接触到赵良嗣前,脑海里想的,便是如何才能除掉赵良嗣,给联金抗辽来个釜底抽薪。
但跟赵良嗣接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