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嘘口气,忽地想起方才那几人各自说话,自己站在跟前却丝毫声音也没听到,
真是活见鬼,想到这里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再说房中四人齐齐看着那头颅,当中一人说道:「这猿煞本应与寻常人无异,
不知那魔教施得甚么邪法,使得他功力大增,却人性全无」。
说话者身材矮小,宛如孩童,一颗鼻子又大又圆,甚是显眼,这便是雪山派
祖师,一剑飘雪――翁江雪,因其嗜酒如命,熟知的人便送其外号「翁糟鼻」。
在他的旁边是一位身穿青袍的老道,老道高大清瘦,仙风道骨,背后负着一副奇
异的罗盘,乃是当代罗生门掌教――廖无计。
而端坐在主宾的,是一位两眉斑白的僧人,他身披袈裟,面目安详,如一位
看破红尘的得道高人,随时都会舍弃这身皮囊,化佛西去。他不是别人,正是昔
日叱诧风云的南帝――一灯大师。
坐在下首的美妇,见一灯大师杯空,便为众人斟满茶水,她貌美端庄,举止
间有一股说不出的伶俐,正是黄蓉无疑。想这天下间能让她斟茶作陪的人,也只
有这屈指可数的几位武林前辈了。
「似这般歹毒手段,江湖中从未听闻,也不知那魔主来自哪里,又是如何学
得一身通天本事。」黄蓉叹了口气,言语间颇有忧虑,「南方诸派损失惨重,与
那魔主交手过的前辈也无一幸存……」。
「嘿,十几年前那东方不败也没有这般厉害,这次又出了个魔主,我老糟鼻
倒是要领教一番……」翁江雪喝了几口酒,鼻子越发红亮。
「时也,命也!」廖无计手指轻轻触着案桌,道:「天下分分合合,江湖亦
有劫数,魔主应天而生,应劫而来,是为成住坏空」。
「你这算命的,又在神神道道,待我们去把那魔主杀了,不就一了百了?」。
「说得容易,南方数位化境高手死于他手,数十大小门派被血洗一空,这乃
是江湖百年未有之浩劫,非你我之力所能扭转,如若不然又怎会有此次武林大会?」。
「哼,那也要打过才知道」。
「二位前辈听我一言……」黄蓉见两大高手争执,便道:「依我看来,此般
劫难说难也难,说易也易。魔教之前势不可挡,在于我等猝不及防,今划江而峙,
断不会再被趁虚而入。再者魔教当中高手无多,除那几个魔怪妖煞,全在魔主一
人,只要我等联手击败那魔主,魔教余孽不足为虑」。
「黄帮主所言极是,只是听闻武当三位道友曾联手对敌,仍不敌魔主,我等
要反杀于他,需想些对策才是」。
「哼,饶了半天,不还是要打败魔主?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高手,还杀不得
他一人!」翁老糟鼻言罢,狠狠喝了一大口酒,大鼻一张,冒出丝丝寒气。
廖无计知他莽撞嗜杀,只摇了摇头,对黄蓉言道:「不知其他各位道友,可
有消息?」。
黄蓉知他口中「道友」俱是各门各派绝顶高手,他们或闭关,或闲游,或自
视甚高,坐等魔主前去。她叹了口气,道:「家父云游四海,靖哥哥驻守襄阳,
其余人等或派弟子前来,或有它事……」。
「或有它事?哼!那些老家伙一个比一个傲气,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老
糟鼻神情不满,又是连喝了几大口酒。
众人一时沉默,气氛渐渐压抑,这时,一直默默无言的一灯大师缓缓开口道:
「菩提明镜,尘埃自来,一切皆有法理。这些年我遍寻佛缘,莫不是应在此处?」
「大师何出此言?」黄蓉问道。
「天地化万物,以道为引,又化众生。众生皆有灵,返寻天道,得大自在。
是虽有劫难,苦饿于身,不曾止息」。
一灯大师佛音悠悠,众人只觉神识一畅,如冲破樊笼,杂念俱消。他作为武
林中辈分最高的前辈,又浸研化境几十年,哪怕同为化境高手的廖无计和翁江雪,
在他面前亦如弟子执礼,闻道解惑。又听他缓声道:「劫道无常,盈缺有数。魔
主既应天而生,今有苦难,我当欢欣赴身,补天应道……」。
众人听罢,心生敬佩,那翁糟鼻方才听廖无计说魔主应天而生,忍不住出言
调侃,现在却不敢在一灯大师面前造次,只道:「不知大师可有安排?我等全力
配合便是」。
「这些年虚度光阴,功力未进,只研得几个法门,也是时候未到……」。
一灯大师说得轻描淡写,听在黄蓉等人耳中却如滚滚波涛,心生向往,似他
这般近乎传说中的人物,那「法门」也必定是惊世骇俗,恨不能亲眼观摩一番。
再说黄蓉等人交谈之时,客栈外却传来阵阵刀兵交击,几十个盔甲重兵将门
口一众撞开,一位金甲健将排开众人,扶刀行来。他虎目一瞪,喝道:「何人包
得此场?竟与本将军相争」。
胖掌柜见得金甲将,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跑来躬身道:「李将军呐,贱内今
日大病,不宜开张,何若去别处吹吹风?一应开销小弟全包……」。
「莫要诓我,伙计大厨俱在,定是有人包场,嘿,我倒要看看是谁这般排场」。
李将军冷冷一笑,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