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将军头发斑白,晚年痛失爱女怎能不悲伤,只是他不能像小辈们那样显露出来,何况代柔是浴血奋战而死的,没有丢了他们季家的脸。
谢元嘉不知说什么,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份恩情,朕永远铭记于心。”
季少炎忙去扶他,“皇上!皇上莫要如此!”
他在归来的途中知道小妹战死的消息,当时险些没握住缰绳,刚二十出头的大男孩在马上没忍住就哭出了声来。
虽然他总是到处跟人吐槽自家小妹不着调,比个男人都粗糙,可他也是跟季代柔感情最好的,两人常常喝酒到天明。
“长公主没事就太好了。”季少炎红着眼说,“若是长公主出了什么差错,莫说是代柔,便是臣也要伤心难过自责的,皇上不要多想。”
谢元嘉低头,“朕一定会给代柔一个交代,给她封号,风光大葬。”
战后带给人的伤痛也许要很多年才能平息,活下来的人也只能带着遗憾继续往下走,才能不辜负死去人的遗愿。
谢元嘉也曾派人满世界找谢丰宜,他心里仍然属意他做太子,何况这次能平定战乱,谢元岚的功劳很大,他不想亏欠了丰宜。
他们在一个小镇上找到了昔日的宸王妃,她穿着一身素净的布衣,看着倒比宸王府那时绫罗绸缎美丽许多,她只是淡淡的听完了他们的来意后,言明自己不愿回京。
“民妇如今只是区区一介村姑,再不愿踏进那水深火热的地方了。”她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儿子,“丰宜也不会回去的。”
“那皇位太危险,我们丰宜不适合,他也不会想要的。”
“多谢皇上厚爱,还请另择人选。”
听着凌霜带回来的口讯,谢元嘉站在窗边许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宸王妃也真是可惜了。”
一个很温和通透善良的女子,竟没能让谢元岚回心转意,“你让人暗中照顾他们孤儿寡母,平日里生活上想法子补贴些,莫让他二人受了委屈。”
“若是有那不怀好意的人,也一并处理了。”
凌霜领了命,转身离去。
“丰宜不想回来,我也不能逼迫他。”谢元嘉回身无奈的对傅景鸿说道,“他觉得在外头快乐,那就让他快快乐乐的长大,这个皇位也的确没什么好的。”
“从旁系里头挑一个吧。”
傅景鸿轻轻拥住他,“想找个优秀的孩子还不容易?你不要忧心,反正都姓谢,管他是谁呢。”
一年后,已故桓帝一母同胞所出的老王爷家的长孙被宣召进宫,傅景鸿考察一番合格后,谢元嘉便直接把他接到宫里来住着,封作了太子,取名长宁。
十岁的谢长宁就正式被写进了皇家御碟中,正式入住东宫。
至此,大成王朝开始进入休养生息的阶段,谢元嘉放宽了所有的民生政策,重新编制了新的法律法规,安抚周边小国,开设各案码头,重铺丝绸之路,重农工商,提拔所有有才能的人进入管理层,放手让下面有能力的人上位。
一时间,大成王朝迅速恢复生机,京城就是最繁华的地段,是天下所有学子无限向往,以及外邦上供朝圣的地方,人人都想去京城一游,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太平盛世。
平定战乱的第二年,秋阳长公主被指婚给了神武大将军,二人年华正好家世相当,一个是皇家尊贵温婉的公主,一个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刚好相配。
成婚当日,京城大宴三天,季少炎高头大马一身红衣满脸欣喜羞涩的去迎亲,一派春风得意的少年模样,人人都称颂这段姻缘佳话。
谢元嘉亲自给秋阳送嫁,“以后成亲就是大姑娘了。”
“皇兄,臣妹都晓得的。”秋阳一身凤冠霞帔煞是美丽,她低垂下眼睑,轻声说道:“臣妹一定会与夫君好好地过日子,代柔姐姐也会高兴的。”
谢元嘉摸摸她的头,“好。”
吉时已到,秋阳拜别了谢元嘉,在宫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出他的视线范围,那个在他手心里呵护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他就算是再如何不舍也要放手,把她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好在少炎是个如意郎君。
至于他俩之间是如何互通心意彼此爱慕的,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谢元嘉登基实行良政后的第五年,淳于雅前来辞行。
“老师也要走了?”谢元嘉抬头看他。
淳于雅目光柔和淡然,轻笑道:“如今朝内外一片太平,皇上的功课也已经结业,臣已无用武之地了,是时候让贤,扶持更年轻有才的人上位。”
“是向初吧。”谢元嘉笑道,“朕知道你格外欣赏他。”
淳于雅点头,“正是,向初在京中已经三年多了,磨砺的也差不多,臣也得是时候把他举荐上来,替皇上分忧。”
谢元嘉低头在他的辞官信上写下一个“准”字,低声问道:“老师是要跟那个人走吗?”
“是啊。”淳于雅目光看向宫门方向,那里有一个人在等他,“臣与他蹉跎二十年,也应该放下一切了。”
“从前他觉得臣贪慕权力不肯放手,所以心灰意冷悄然离去,如今他回头,臣不想再错下去了。”
谢元嘉点头,微笑着说:“虽然喝不上喜酒了,但是朕还是想祝老师此去一帆风顺,与心上人莫要再错过,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多谢皇上。”淳于雅深深一拜,“臣,告退了。”
谢元嘉看着他渐行渐远,一身月白长袍渐渐地消失在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