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刚叫了个年轻人:阿力,你陪铁石去,包完了回宿舍。
那个叫阿力的小伙子答应着,过来要扶铁石,铁石摆摆手,一起出门。迎面看见姓常的项目经理又掉头回来,因为他看见了包工头刚叔,厌恶的斜了一眼铁石,从旁边冲过去,对着刚叔扯着嗓子:阿戆,侬阿是真额戆,弄个白面书生过来做事,嫌钞票特多?帮我惹事。
他看出了铁石的学生气,不像老吃老作的民工。
刚叔一脸木讷,憨憨的笑,如果铁石在这里看见,一定会心里暗骂:拌猪吃老虎。他们那几个村人人知道刚叔是长了毛比猴子还精的人,混到上海滩居然一脸憨厚。铁石说不定隔夜饭也会呕出来。
他递给常经理一根中华,并把剩下的大半包顺势塞到胖经理的手里,说:抽这个,我抽不惯,昨天打牌赢得。
常经理笑骂说:你打牌还能赢钱?你们圈子里谁抽中华?
旁边舅舅他们几个老木工心里骂着沙比,心想你怎么混上项目经理的位置,这就是诚心为你买的,还问。都看不下去,走开干活去了。
刚叔说:做板材的老林,福建人,你认识的。
这个人常经理倒是认识,在星九市场做板材批发的。这个工地阿刚他们带人是清包工,也就是材料甲方出,但其它工地有很多是全包,阿刚也会去买料的。
于是不再扯,把中华烟往口袋里一装:阿戆,你这得看看好,用什么人我不管,浪费人工是你的事,但这种毛头不熟悉工地,出了事你自己兜着。
刚叔点点头,脸上憨厚,说话却滴水不漏:常经理,您放心,这孩子不但木工好,关键是读过书,电工原理熟悉,虽然刚出道,却是榫头木匠,手艺比钉子木匠好。您老得帮个忙,骂一下老林,他们家送货堆放材料太乱了。
常经理不再纠结这事,点点头,拎起手提电话,打通那边开始骂:林老板,你他娘的工人瞎堆木料,今天砸到一个工人,差点没命了,准备赔钱吧。
对方说了什么,刚叔并没听到。他心知肚明这是常经理在敲竹杠,明摆着铁石已经没事了,还准备吓唬林老板。
常经理这人是甲方老总的一个亲戚,被塞到总包方做项目经理,其实就是养一个人。业务水平差,贪小便宜。工地管的一塌糊涂,所以建材供应商也就找不到应该规划好的材料堆放区。刚叔他们包工的并不多,就是一层楼面的木工,也没资格去指派所有材料的对方,但他们晚进场,其他楼面的装修工就不客气地把材料商送来的货都堆到了这一层。
这也麻烦,第一天就出事了,也没法敞开做啊。
刚叔问:常经理阿,这也没法干活阿,您得叫人把材料挪到其他地方去。
常经理一瞪眼,说:我哪有人,你们自己搬。
刚叔一咧嘴,说:我们都是打工,包工里也没这块,要不您增加个小工项目,付点钱,我找人。
屁,就想赚钱,掉钱眼里了?阿戆,侬不戆嘛。常经理骂骂咧咧。
周围的工人都不乐意了,点着烟冷眼瞅着。
所以包工头这活并不是那么好做得,阿刚知道这样肯定带来麻烦,他往前凑凑,说:林老板不是搞出来的事情嘛,让他顺便解决就好了。钞票阿,他可以出。
常经理眼睛一亮,瞅瞅他,说:可以阿,阿戆聪明啊。
铁石和阿力来到药店,买完纱布和红药水,后来红药水都被禁止买卖了,因为有毒,不过在小药店还能买到。涂了一下药水,阿力帮他包好,绕了几圈,弄得他好像刚从战场下来一样,别提多寒碜了。
阿力这个名字让他想起上海滩里的丁力,他忍不住调侃自己:难不成,我还是许文强?
说实在的,铁石长得细细长长,脸色白净,颇有些文人气质,这点像他父亲,因为老爷子是教书匠。他外公并不喜欢父亲,倒真是因为父亲身体弱。而他母亲却肤色深,是身体健康的村妇。两人在一起,双方父母都不满意,但好在两人很坚决。这真是奇缘。外公走之前就不放心女儿,要舅舅照顾。
但铁石的身体却像母亲,主要是和爷爷学过几年时间木工活,父亲却因为这个和爷爷吵过,说读书人怎么能学这个。爷爷很生气,一个民办老师作了一辈子,养活一家还磕磕碰碰,教训他说,一技之长,一技之长,比你那点破书有用。
好吧,说不过,也理亏,就拼命在铁石学徒之余给他加码学习。
终究还是早走了,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往事,潜意识里是前世的,记忆清晰的是这一世的。铁石后脑勺还疼,前世的经验也告诉他,疼只是伤口,要是头晕就惨了。
两人走回工地,劳作的人这点是事都不算什么。阿力说:铁石哥,你别担心,但还是要小心工地,钉子阿,木工锯,这些麻烦最多。踩到钉子要赶紧看看是不是锈的,锈的话,就用鞋底子抽脚底板,把血抽完了挤出来,否则会有破伤风。木工锯容易切到手。
铁石一愣,想踩到锈钉子不是应该去打破伤风针嘛?
阿力比铁石小一岁,不爱读书,在乡下习武,整天打架,家里父母实在受不了,扔给刚叔带着出来做学徒,已经三年了。
屁,那多浪费钱,你不知道海城医院多贵。
铁石记忆里好像破伤风针没多少钱啊,看来以后得给阿力上上课。
到了工地大门,这是个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