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君的双眸紧紧盯着少年瘦小孱弱的身体和那已无半分神采的面容,心中莫名的狂躁怒火更甚,恍若五脏六腑都被熊熊的黑火烧得焦灼,但他却又无从发泄。他的心似是在疯狂地绞痛着,这种鲜少体验的痛楚让苍君在此刻恨不得一掌杀了陈善了事,但他却又下不得手。
陈善,陈善,陈善!
苍君心中愤怒地咆哮着,他似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这人竟会与他决裂到此等地步。
他为何便不能同平时往日里,低声求一求他,说些腻人的软话与他听,偏生要这般气他!
深吸一口气也无法平息丝毫胸口的闷气,苍君振袖出了密室。
“影罗,唤无常无归长老速来见本座!”
“影绝,影刹,将陈善送回房,不得见任何人,也不得任何人进出。违者,立斩不报!”
“另唤影奈立即速往青州分舵,无本座指令不得回!”
洛旻便就那么跪在密室里,直到影绝影刹两个影卫走到了他的身边。
“陈公子,请。”
少年踉跄地站起身来,而后慢慢地走了出去。苍君不知去了哪儿,已无了身影。
奈瑛依旧跪在庭院里,她的身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脸上也近似冻得惨白,她就那么注目着那染血的身影一步一晃地从屋里走出来。
少年向石门走去,那女子双目毫无波澜,静静地望着那少年的身影越发靠近。那往日都无情无心的奈瑛在此时却双手微颤着,心在隐隐抽痛着,如此心疼着那个曾被世间万般宠爱的少年。
突然一个身晃,那少年似是差点晕厥过去身子倒在地上。
奈瑛瞪大双眼,未曾多想就用最迅之速扶起少年的身子。少年的身体是彻心彻骨的凉意,竟是比她这个在外跪了一个多时辰的人还要冷。而那少年的脸已是白得几近透明,呼吸薄弱,身体绵弱无力,倒像是个快死之人。
“奈瑛姐,我无事。”那少年过了会儿,似是才终于缓过神来。他的眼眶依旧微红,嘴角牵强地勾起了一抹浅笑,倒反过来去安慰这个女子。
“奈瑛。”影绝在此时冷声一警,便是在提醒影奈越矩了。
奈瑛低垂下眼,退步让开,右手里缓缓攥紧了少年刚才悄然递过来的纸条。
夜半寅时,一名面容清秀的女子牵着马车站在西凉河旁的杨柳树下等待着。她已孤身一人驻足此地了几个时辰,不知是在等待何人竟迟迟不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耳边悠悠传来了涟漪荡起之声。
女子转头,看到远处夜雾不可视的远处有一叶小舟漂泊水上,缓缓而来。
遥远地可见一白裘少年荡浆,那身影缥缈至极。
月色之下银辉流动,静静地在那身影之上流淌过华贵之色,恍若谪仙初下了凡尘。
那人浮月华而来,漾开一圈波澜,拂碎一轮圆月。
直至奈瑛见到那少年清晰的面容深入眼底,如往日般纯粹柔和的浅笑。
——“阿姐,我来了。”
奈瑛将少年扶上岸,她半点不想问少年是如何从牢不可破的天苍教总舵独自一人逃出来的,她也不想问少年为何会准备好纸条通知她在此等候,她也不想问少年怎能一眼便认出易容过的她。女子只是瞬间将少年紧紧拥入怀中,双臂将少年冰冷的身体牢牢扣在怀里。
“行之……”女子开口,沙哑难听的嗓音从喉咙眼里卡出来。
从此时此刻起,她便不再是陈善的婢女奈瑛,也非天苍教影卫影奈。
她只是行之的阿姐,俞梅。
“我就知道,阿姐肯定记起我了。”少年的身体颤了颤,然后笑着说道。虽是笑着,却仍旧激动地红了眼眶,双手颤抖地反抱住女子的身躯,将头埋入女子的颈间。
他们似乎等这一个拥抱等了太久,从俞梅出谷的那一刻直至今日。
“阿姐,你带我回云隐岭可好?”
“我带你去找宋远风,我们去京城,京城之内有人能护住你。”
宋远风曾对她说,[只有你喝下此水,我才可救下谷主。]
正因为从俞梅恢复记忆那一刻,她的心便就只偏了陈善一人。唯有行之一人,是俞梅最后的至亲之人,也是这世间唯一在意之人。宋远风他们恐怕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也意料到俞梅必定会为了行之而叛了天苍教,即便弃了性命也无所畏惧。
如若俞梅此生,都将沦为他人的肮脏而又恶毒的武器。
那么俞梅只望她最后的利用价值,便是能将行之完好无损地送往京城之内。
“阿姐,你还未想到吗?”少年轻轻摇了摇头。
俞梅怔了怔,她望着少年双眼戚浅的眸色,心渐渐沉了下去。
“我自小便有心疾,为何如今却无了。”
“琺瑯五彩瓷盒内的仙物玉佩,为何不见了。”
“医圣谷之规,凡医圣谷之人年满十五必出谷三年,为何独我滞留于云隐岭。”
“医圣谷浩劫,云隐岭之上连我阿娘三百二十六人全死无全尸,为何唯我一人独活?”
俞梅的瞳仁颤抖着,那个猜想让她都觉得心生恐惧,不敢再往深处多想。
“阿姐……”少年轻声唤了出来,那浮着淡淡银华的面容之上透出了无边无尽的悲凉。
“其实行之已经死于去年云隐岭的隆冬之夜了。”
事实便是如此,只怕江湖传闻再过万千也猜不出这般始末来。
从小因心疾而体弱多病的陈善自小在云隐岭之上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