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究是回到了帝都,带着父亲的骨灰盒。
苏家老宅已经换了人住,我们在城里的客栈住下,有一天,一个自称姓路的中年人要见我们。
他是公公,我们一眼便看出来了。
他说有东西要交给我们。
城郊有一栋别院,是父亲生前留下的,几十年不曾回来,但有人定期来打扫,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父亲的。在那里,我们看到了父亲的童年和少年。
我们把父亲葬在离别院不远的地方,春天的时候,有漫山漫野的桃花杏花。
那天下午,路公公带来一个人,她穿着斗篷,挡住了脸,在父亲的坟前坐了许久,天快黑的时候,她才离开。离开前,她用哭哑了的声音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父亲叫我念念。”
我想大概是念念不忘的意思。
她忽然笑了,说:“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实话。”然后又哭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了。
后来和夫君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夫君惊喜地发现了一扇前朝名家的屏风,他说叫《岁寒三友》,只是可惜,莫名多了一枝桃花。
夫君抚着那朵桃花说:“画功是极好的,只是难免不协调,哪有开得这么早的桃花。”
我却觉得极好。“父亲说过,苍松经岁寒,只为见桃花。”
夫君点点头道:“画得真好……这定是岳父为心爱之人所画。”
我蓦地想起父亲的绝笔。
我说:“定是为我母亲所画。”
但是直到我去世之前不久,我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他捡来的弃婴,我没有母亲。
那他念念不忘的人,又是谁。
九幽黄泉,那一边可有桃花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