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阙一直为自己的那句话感到愧疚,他怕赵谨对他心生罅隙,于是在离去前又补了一句:“长公主病了,我今日本是要去探望她的。“
孟阙的语气软软的,明显在讨好赵谨。他这句话的深意不过喻指赵谨在他心中比贺澜重要许多。
只是他却忘了,有些事刻意说出来,反倒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赵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孟阙的那句话上:“长公主病了?”
孟阙点了点头:“贺澜一直留在公主府,这次病症恐怕不轻。”
赵谨心中的心思转了几个弯。
“小阙,就在你成亲的那天夜里,这京都出了一件大案。”赵谨道。
孟阙撑着脑袋看着他。这酒是曲风楼最好的酒,比一般的酒厉害许多。孟阙酒量好,脸色无变化,但是那双眼睛还是变了,变得黑亮无比,就如同泛着光芒的夜明珠。
“陛下的《千佛图》被盗了,你知道那副《千佛图》对陛下意味着什么。”
这位陛下是由混乱之下登基的,手中杀孽无数,后来冤魂入梦,皇帝数月不成眠,差点疯魔,幸而寻得这《千佛图》,才无冤魂扰梦。后来,皇帝每日入睡必抱着这图。《千佛图》丢了,其重要程度不亚于玉玺丢了。
孟阙的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这件事涉事严重,但是又必须隐秘,十分棘手。皇帝连夜召见了禁军和刑部,还有我父亲。父亲昨天早晨离去,今天早晨才回来。”
孟阙脑子聪明,岂会不知道赵谨话中的深意。他的脸色暗了:“其中包含贺澜?”
赵谨没有说话,但是孟阙已经知道了答案。
长公主到底有没有病?贺澜究竟去了哪里?如果真如赵谨所言,贺澜是去了宫中……
孟阙从来没有想过贺澜会骗他。如果一旦有这种可能,那又意味着什么呢?
孟阙突然觉得自己喝醉了,因为他脑袋有些疼。
赵谨没有再说话,他知道点到即止,尽管他很想揭露贺澜的真面目。
两人一起起身离去,只是门一打开,外面却已经站了一个人。
贺澜一身黑色长袍,腰间系着暗金色的腰带,一股气势从那挺直的脊背和那暗黑的眼中透了出来。
孟阙的脑袋本来就有些昏昏沉沉的,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便往前扑了过去。贺澜长臂一伸,便将孟阙捞进了怀里。
孟阙顿时醒了,他想要挣脱,那抱着他腰的手突然紧了紧。
孟阙胸中堵着一口气,突然来了一股力气,竟然推开了贺澜,然后径直往外走去。贺澜看着自己空了的双手,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很快地追了出去。
赵谨站在原地,从头到尾,贺澜都没有看他一眼,似乎从来不曾将他放在眼中。赵谨脸上去不见丝毫羞恼,紧紧盯着贺澜离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沉起来。
传说中的‘活阎王’呀……
贺澜紧紧地跟在孟阙的身后,两人始终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孟阙怎么甩都甩不掉。孟阙和贺澜的亲事本就是十分轰动的事,如今那冷面阎王如同一条大型犬一般跟在孟阙的身后,本是十分新奇的一景,自然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引来许多人围观。孟阙不想做众人围观的对象,直直回了郡王府。
一晃八载,他都被贺澜以温情之名困在这府第之中。他对这府第自然十分熟悉,用最快的路径回了自己的住处。贺澜始终如同一根柱子一般杵在他的身后。那黑漆漆的样子,确实与柱子无甚区别。
孟阙将贺澜关在了门外,却召来了青竹。
青竹看了一眼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贺澜,心中有一些忐忑,一双猫眼偷偷瞄着贺澜,希望能得到一些指示。贺澜皱着眉盯着那紧紧关闭的房门。青竹只能硬着头皮敲门进去。
青竹一进去便跪了下来。孟阙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杯茶,茶香袅袅中,孟阙一身青衫,如仙人下凡,但是又似乎比仙人多了一丝凡愁。
“长公主真的病了吗?”孟阙问道。
“……是。”
“贺澜去看长公主了?”
“……是。”
“这些都是贺澜告诉你的?”
“是。”青竹硬着头皮道。
孟阙喝了一口茶,一直沉默着不言语。青竹偷偷地抬起头,那袅袅香烟中,孟阙的脸突然变得有些模糊了。
贺澜推门走了进来,直直地看着孟阙开口道:“这两日,我都在宫中。”
“砰”地一声,孟阙手中的杯子突然摔在了地上,摔成了无数片,温热的茶也洒了一地。
重活一世前,孟阙厌恶贺澜的理由有千千万万种,唯独没有贺澜欺骗他这一种。
☆、第五章 死后事入梦(抓虫)
青竹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还刻意地关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下孟阙和贺澜两个人,孟阙坐着,贺澜站着,两个人之间流淌着的气氛是十分诡异的。
孟阙心中是有些茫然的。他和贺澜之间,一直是他处于被动的位置。贺澜爱他,将他困在身边,对他的态度也近乎小心翼翼。上一辈子的那八年,孟阙一直是被贺澜捧在手心的。
贺澜可以骗他,那孟阙不得不怀疑贺澜对他那所谓的爱恋究竟是真是假了。
如果是假的……孟阙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如果是假的,那他被骗了八年,也实在太过愚蠢了。如果是假的,那他何必愧疚,又何必伴在贺澜的身边一辈子?
孟阙的心中有些悲哀,那些悲哀兜兜转转间又都找到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