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吗?也不披个斗篷来。”燕七招呼崔晞。
崔晞向着这厢灿然一笑:“马车里炭烧得太热,有些燥,我便将斗篷扔在车上了。”
“咱们还得往后园子走一段路呢,你先披小九一件。”燕七瞅瞅燕九少爷的房门,那货还在里头磨蹭,半晌慢吞吞走出来,只穿了件旧年的碧色袍,披着件斗篷,臂弯里还搭着一件,走过来把这件给了崔晞。
五个人带着各自丫头小厮从坐夏居出来一路往园子里去,木木尽都谢光了,只剩下些苍松冷竹寒藤,假山石都似被冻得愈发棱角锐利,令人不敢走得太近,山顶的瞧月亭里空空荡荡,石桌上落着两只正各自思考雀生的麻雀。
平日无差使的时候便爱跑到后园子里闲逛的下人们此时都不见了踪影,整个后园里寥落空寂得很,才刚努力驱散寒雾的日头懒洋洋地歇起了大晌,散漫地将薄金色的日光洒在石子漫的甬路上。
“真好。”武玥喜欢凛冽又晴朗的冬天,虽然她是“五月”。
“瞧,一抹金。”陆藕指着远处那一片腊梅树林,黄灿灿的开成了金星万点。
“真香!好香!”武玥深深地吸着鼻子,眯起眼来陶醉不已。
“我们有口福了。”燕七道。
“……”她say?这和吃有什么关系?
几人加快步子,在腊梅林的深处看到了小小一处清舍,黑匾淡金字地写着“苏雪庐”三个字。
“为什么要叫苏雪庐呢?”武玥好奇地问。
“原是叫‘酥雪庐’的,”燕七解释,“后来有人说一看见‘酥雪’二字就总想吃东西,于是就改成这个‘苏’了,实则苏也是酥的意思。”
众人侧目她:“有人”说?那个人就是你吧,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推门进去,武玥先就“呀”了一声,见这苏雪庐内木窗木门木地板,面向梅林的一面是落地玻璃大窗,另三面的墙却皆是纸糊的屏风门,纸上墨枝粉瓣,画满了大枝的梅,木地板下烧着暖烘烘的地龙,上面铺着既厚又软的筵席,席上设着几张矮几,几上是黑色粗陶的茶具,靠墙处的长条几案上文房四宝齐全,丝帕下盖着一张琴,旁边甚而还架了一管碧玉.洞箫,墙角墩着一只半人高的瓶,不插梅只插梅枝,疏条寥落,别有几分枯朗之意。
“我的天……这地方可真好!”武玥迫不及待地甩了鞋子就踏上了筵席,斗篷脱下来随手甩在一旁,开心地转了好几圈。
“真是好,”陆藕也极是喜欢这里,“这三面墙上的纸画梅,颇有些梅纸帐的意思。”
“可不就是,”燕七跟着脱鞋解斗篷迈上来,“我大伯原就说在这里设一张床榻,顶上和四围用梅纸帐一围,后又觉得太小气,索性直接把墙全都弄成了纸屏风。”
“还是这样好,阔朗明快!”武玥已经一屁股坐到席子上了。
两个专在此处当差的小丫头从旁边房里抱了个红泥炭炉过来,就在当屋地上燃了,上头置茶壶,现烧水来煮茶。
武玥眼尖,瞅见小丫头拿钢筷往炉门里填的炭颇有些奇怪,连忙问她:“这是什么炭?怎么样子这么古怪,个个像桃核似的?”
“回姑娘的话,”丫头连忙道,“这是橄榄核炭,大老爷昨日特特让人送过来的,嘱咐七姑娘今日待客时就用这个烧火煮茶,大老爷说,用这个烧火不仅无烟,还有清香,香味溶入水中,烧出来便能带着淡淡的榄香味,水生幽香,味质醇厚,汤圆软滑,其味绕舌,纵是不煮茶,只喝这炭烧出来的白水也是颇有滋味儿的。”
“哎呀,听着就想喝,先别煮茶呢,我要喝白水!”武玥好奇又兴奋地凑头瞧了半天。
“燕伯伯真是雅士。”陆藕称叹。
是啊,他还是蛇精病呢。
煮茶的功夫,几个人已经随意在席子上坐了,下头的地龙已是烧了一整晚,这会子整个苏雪庐都给烘得透透的,满室里温暖如春,让人怎么待着都觉得无比惬意。
小丫头摆上各色干果点心和甜品来,武玥一瞅,就白了燕七一眼:“一看便是燕大伯让人备下的,全是你爱吃的东西!”
“我就没有不爱吃的东西啊,”燕七指了指碟子,“梅球儿和姜难道你不爱吃?”
“好吧好吧你赢啦。”武玥拈起一颗蜜煎的雕杨梅放进嘴里,酸酸甜甜沁入肺腑。
“今日茶会我们不能干坐着啊,我看不如大家来作诗吧。”燕七道。
“打你了啊!”武玥含着杨梅挥手推燕七。
“那画画好了,”燕七又道,“光赏梅不行,还得画梅,今儿可是赏梅宴,干什么都得跟梅有关才是一名合格的京都百姓。”
“明明是暖炉茶会,怎么又成赏梅宴了,你这还带一会儿一换的啊?”武玥叫道。
“女人心,本就变换不停。”燕七摊手。
“就你还女人哪?崔四,你来评评理,燕老七哪一点像女人啦?”武玥逼问一直在旁笑呵呵的崔晞。
“哪一点都像。”崔晞笑。
“哎,我就不该问你,你永远都和老七一个鼻孔出气。”
崔晞听了这话倒是挺高兴,笑道:“与梅有关的事,我也来做一样吧,我送你们一人一支现雕的梅木簪。”
“好啊!”武玥高兴了,“那我也来,与梅有关的是吧?那我负责吃雕杨梅好啦!”
“那我给大家弹一支梅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