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我回来了……”温柔平静的话语仿佛片刻前的惊惧与恐慌只是心中产生的幻觉,从最初离别的夜晚,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已经消失,时间与分离的阻隔仿佛从未存在。此刻白玉堂脸上的微笑只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眼角淡淡的笑纹忽然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年少不识愁滋味的锦毛鼠,只是傲笑江湖的眼中不再轻狂,却多了几许淡漠。
将屋外竹竿上晾晒的衣物收下搭在肩上,走进略显阴暗的屋内仿佛未曾看到屋内不应有的凌乱,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将散落在地的碎瓷、被单一一归位,手中的衣物简单的折好放进早已收拾完毕的包袱内。
缓慢的做着这一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改变他的初衷,所有的过去都只是浮光幻影。一切仍旧没有改变,在收拾完这一切之后,后面的小厨房里仍旧会散发出草药与鸡汤混合的香味,他的猫儿也仍旧躺在床上,微微的笑着看他手忙脚乱的把汤和药一起端进屋里,忙着吹凉这个却又顾不上那个。然后,小小的屋内就会响起展昭低沉的笑声--
猫儿为什么要躺在床上?汤药,他什么时候受伤了吗?
他是去追缉凉州的江洋大盗中了天下奇毒排名第三的绝魂,还是为保护包大人,又一个人力敌数十刺客让自己身受重伤?
不对,不对,绝魂早已让他采回的天山雪莲逼的一乾二净,保护包大人那次最后自己及时赶到,才没让那些混蛋在黑林子里偷袭成功--那,到底是为了什么,猫儿才会这样一直卧床不起,自己会这样为了保护他不再受伤不再总是挡在危险的前面?
眼前忽然一片红光蔓延--那是猫儿的红衣,还是冲霄楼的火光?对了,冲霄楼,冲霄楼,不破冲霄人不还!!
可是,他为什么看到,襄阳王那个老匹夫的头,此刻正悬在午门的城墙上咧着嘴朝自己大笑?嘲笑自己得了盟书又怎样,杀了他襄阳王又怎样?他为天下人为大宋的皇帝保住了江山保住了百姓,可是,可是他却不能保护自己一直藏在心中抱在怀里的一个人!没有展昭的天下,没有展昭的江湖,那他何必还去穿那身厚重繁缛的官袍,做什么傲笑江湖的锦毛鼠?在失去展昭的那一天,他已经死了,他不再是白玉堂也不再是什么锦毛鼠,他不是,他不是!
那,他是什么?他,是谁?
白玉堂呆坐在床边,手里紧紧的抱着他几个时辰之前收拾好的那个包袱,里面装着的几本书、小吃和一些零零碎碎的玩意,早已被他的手揉得变了形。
对了,他是将军,将军,带领数万将士浴血沙场的将军!
耳边忽然响起隆隆的战鼓,旌旗已经被天边的血阳染红,战马早已备好,他的宝剑正在鞘中等待着用敌人的鲜血重铸长城的铜墙铁壁!
“将军--!”
“呜呜--!”
袁西经的叫喊和号角的呜鸣声同时在帐外响起,白玉堂紧上腰畔宝剑豁然立起掀开帐幕--吱呀--
响应他的,却是木门轴老旧的声音,门外一片刺目的猩红!
但是,却没有他的银色龙骑,没有大宋的千军万马也没有连天成林的猎猎旌旗,不见昔日随自己冲锋陷阵的熟悉面孔也没有阵天的战鼓,一切都在“吱呀”一声后消弥无踪,映在他眼中的猩红色,只是残阳投射在这片青黑色宫殿一角最后的余辉。
“玉堂……”
“猫儿!”展昭的声音忽然在小屋中响起,看着眼前鲜红色的院墙、青瓦发怔的白玉堂忽然飞箭似的冲进屋里。
“猫儿,猫儿!你在哪,在哪,回答我,回答我啊--!”
狂乱的翻找着床下、柜子、里间,甚至连桌子下水盆里这些不可能藏人的地方也被他底朝天的翻了个个,自然,是没有展昭的任何踪影,有的只是整个房间犹如狂风过境般,凌乱不堪。
白玉堂呆呆的看着凌乱的小屋半晌,忽然急匆匆的扶起被他打翻的一切,重新把一件件被他抛在地上的东西整整齐齐的打包放好。
“我们要走了,走了,我要收拾好东西,收拾好……,不然猫儿回来看到这个样子,又该叨念我了……,猫儿,猫儿去哪了……?回来,昭你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到我找不到你的地方……”
嘴里喃喃自语着连他自己也不再明白的话语,白玉堂就这样不断的打包好远行的行李,然后冲到院子里寻找呼唤他的大宋将领甚至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四鼠,然后,又像被惊吓到了似的,冲回屋子里砸乱一切,寻找再不在他生命中的展昭……
不知不觉,银月如勾,月上中天,惨淡的青白色月光透过窗棂,将坐在床沿上动也不动的白衣男子分割成一个个扭曲的方框。
小院角落里的鸣虫竟在后半夜里鸣叫起来,凄厉瘆人的嘶鸣声对白玉堂没有丝毫影响,只见他英俊的脸上一片迷惘,光洁的下巴早已布满青色的胡渣,一双明亮的桃花眼此时不知看向何处似笑非笑似明非明。而散落在他肩头的,竟是比他身上白衣更白,叫窗外银色月光也自叹弗如流霜般万道雪白长发……
第七章 再见,南侠
残阳如血,马汉捏着手中转了半日才好不容易在这番邦异地为公孙先生补齐的药品和一些杂物,总觉得这猩红色的夕阳让人步步催心,不由加快脚下的步伐。
跟在后边的王朝看他一直不说话,便也闷头跟着,行色匆匆的脚步终于在暮色中赶上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