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哭声叫很多先前把头拧开的人又看了回来,而张三此时也终于变得紧张了起来,女人的怒视中,他眼中有一丝不自然的恐惧一闪而过,他站起来,拉过红叶抱在怀里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似在安抚:“不是,小蝶,你听我说,这个画师是从京城来的,和咱们根本没关系,过几日他就走了——而且人家还是个大活人,我想着他怎么也不会……”
“和咱们没关系?”那个女人发出尖锐的笑声,用手一指,那尖细的指尖几乎戳到了张子尧的鼻子上面,“你再说一遍?他是谁——”
“一个京城来的寻常画师,给咱们画了京城里震后图的……”
“他不是,张三,你这个蠢货!!他才不是什么京城来的寻常画师,他是那个元氏的儿子,元氏就是靠着他才能从镜子里爬出来的,听懂了吗?!——张三,我袁蝶当年是造了什么孽,鬼迷心窍把你从阴曹地府救回来?!”
那女人几乎歇斯底里起来,双眼之中写满了疯狂——
“你当初害了我还不够!现在又想要来害你的女儿?!”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小女孩狠狠地拽入自己的怀中,小女孩再次因为害怕而哭了起来,然而她却好像一点没有听见,只是用那双阴沉的眼死死地盯着此时站在原地呆若木鸡、一脸惊恐的张三——
最后,她安静了下来。
稍稍抱紧红叶,她神情麻木冷漠地对男人说:“张三,你知道有些事不该说也不该做的,我原谅了你一次不会原谅你第二次……”
那女人停顿了下,冷冷地说:“你还是去死吧。”
言罢,那女人就牵着红叶走了。
张子尧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嘟囔了声“这女人莫名其妙发飙是不是疯了”,正想安慰一下张三,谁知道一转过头,便发现张三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张子尧被看得慎得慌。
“你骗我。”张三盯着张子尧,目无情绪道,“你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等下,我怎么骗你了?元氏是我娘亲没错,可是你也没问,”张子尧后退一步,“而且退一万步讲,你跟我说的那些东西跟我是谁有什么关系——”
“我差点就把那件事告诉你了。”
“什么事啊?”张子尧一头雾水。
张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他突然叹了口气,整个人仿佛突然被抽空了灵魂,他原地在篝火前坐下:“我完了。”
“什么?”
“你知道吧?关于无悲城那个广为流传的故事,最后,公主忠心耿耿的铁骑杀死了公主。”
“知道啊。”
张三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张子尧,缓缓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对公主痛下杀手吗?”
“……不知道。”
张三苦笑了下,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仿佛自言自语道:“是因为人心,永远得不到满足的贪欲。”说罢,他的脑袋耷拉下去。
之后任凭张子尧再怎么问,都不肯再说一个……字——方才的一幕仿佛犹如一个插曲,现在周围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飞吹过黄沙发出的轻微风声。以及篝火里干燥的木头炸裂发出的噼啪声响。
关于“铁骑为什么杀死公主”张子尧最终没有也得到一个标准的答案。
……
第二天早上,张子尧刚睁开眼,扶摇便拧着腰肢来到他跟前,笑眯眯地告诉张子尧:“哎,你知道张三吧?”
“知道啊,昨天才说过话。”张子尧随手捡过件外套披上。
“他死了。”
张子尧刚睡醒,脑子还没清醒,听了这话穿衣的动作一顿,一只手还半套在袖子里,他抬起头下意识地反问:“你说什么?”
“今儿早上老娘在围观汉子操练阳刚美景的时候,他也在队伍里,然后突然‘噗’地一下,”扶摇做了个天女散花的手势,“化成了一堆黄沙。”
“……”
“听说是因为他昨天惹他老婆生气了。”
“……”
“所以说,你们这些男人啊,千万不要惹自己老婆不高兴,”扶摇抬起手,点了点愣怔的黑发少年的鼻尖,窃笑道,“搞不好,会死的哦?”
“我好龙阳。”
“一样,男人也有小气的。”扶摇笑道,“你看看外头挂着的画卷里那条龙,你见过比他还小心眼的么?”
“那确实是没见过。”
张子尧一边随口敷衍一边爬起来,穿好了衣服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到洗脸盆前洗脸——直到水呛进鼻子差点把自己憋死他才反应过来要把脸从脸盆里拿出来,看着铜镜里那个一脸茫然的少年,张子尧这才发现他的大脑在听见张三死去的消息时便放空了,而现在,他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张三是不是他害死的?
张子尧阴沉着脸,不愿意说话了,满脑子都是昨儿个张三跟自己说过的事——
然而那些东西含含糊糊的,似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个头来。
此时张子尧自己洗漱完又来到画儿跟前,将睡得迷迷糊糊的素廉弄起来,拽着那缠满绷带的手的小孩将他抓到洗脸盆前,用之前专程留着的干净水投了帕子,然后给他擦脸,素廉一脸不情愿地往后躲,张子尧嘟囔:“别动,不洗干净伤口怎么能愈合?”
“我脸上没伤。”
张子尧假装没听见,只是一边擦脸一边同他说:“我跟你说,外头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丫头,昨儿我看见了,你好意思在同龄人面前邋邋遢遢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