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这个为了爱殚精竭虑不顾一切的男人正向着他期待已久的怀抱轻柔走来,哦不,或许不应该称呼他为男人,因为他看上去只是一个……
少年。
——少年艳殊。
秀气的瓜子脸,尖尖下巴如翦水燕羽,一双水光琳琅的桃花眼像极了清晨走失的麋鹿,在潮湿的张望着四周,带着怯怯的凉。单薄的唇微微抿起一角,珠玉色的唇瓣像两片芙蓉色的碎玉,形状优美。少年无疑是纤细灵秀的,甚至有些楚楚动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堪一搦的脆弱感,唯独一双离经叛道的瞳仁,是泛着清澈水光的银灰色,宛如一双浸在湖底的珐琅,波光流转,十分的惑人。
季墨白轻轻弯下腰拥抱他,微笑。少年青涩的手臂像湿润的藤蔓一样缠缠绵绵绕上他脖颈,密密匝匝的圈紧,一点一点,带着明显而又小心翼翼的占有欲,踮起脚尖,亲吻季墨白温润如玉的面颊,眼眸闪烁带着飨足:“墨墨……”“有没有哪里还痛,嗯?”季墨白温柔的亲吻他指尖,苍白到颤栗的色彩,隐约的诱惑。少年煽动着蝴蝶翅翼般狭长的睫毛,甜甜一笑摇头:“没有,没有哪……”甜腻的尚且稚嫩的嗓音。这哪里是当初令人闻风丧胆的魔主,这分明只是一个单纯清澈,一眼见底的十四岁少年……
——假如可以忽略那一双银瞳的话。
敏慧如墨白,了解艳殊的一切可以清晰到小至他吃饭的表情,大至他杀人前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他是个合格的情人,这也是他能如此长命的原因之一。可是否就是因为太合格,过多的心软和犹豫不决让他间接伤害了许多人,然后直接导致悲剧的反噬。是要到最后他看到艳殊走火入魔丧失理智的瞬间,才明白自己存在于世早已背离了最初的愿望,那瞬间心灰意冷的痛苦,可以被称之为绝望。而后拼尽全力的阻止艳殊,哪怕双方到最后几乎是同归于尽,幸或不幸他都保存了一条性命,而艳殊虽活了下来,却在一夕之间成了废人。抱着他到皇宫大内求姬止水赐药时,他已经不清楚自己是疲惫多一点,还是愧疚和心痛多一些。那一夜在皇宫密室里活下来的不再是艳殊,而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丧失记忆,丧失杀人的能力,只留下空白的记忆和天真的性情,唯一能证明他过去的,只有一双闪耀着银光的半透明瞳仁,令人颤栗的美。
返老还童,世事是如此阴错阳差……
——翡翠台已闭馆七天。
季太初一腔莫名的气闷无处发泄,在弹断了所有弦子还引不来凤凰青鸾之后,终于妥协,在水榭后面种的那一大片墨竹林里卸掉伪装的容颜,一袭青衫洒然而立,步履间清风缠绕,挥洒自如,不知不觉间一觅雪寻天步竟已娴熟于心。折一截翠竹,百无聊赖的练习分花拂柳指,果不愧是季墨白闻名于世的两路工夫,轻功的步法轻盈至极,沾水无痕,身法回转间一派大气优美,分花拂柳指则是犹如探囊取物的妙手一般,快准稳,却不失去那一份捻花捋风的优雅自如。传说当年的季墨白就是凭借傲人的轻功才躲开了诸多痴情人的抵死纠缠,季太初现在已深信不疑。
只是。
不知是否错觉,连日来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暗处不动声色的观望着他,偶尔敏感的回眸,却只触到一闪即逝的白光,璀璨耀眼,逼得他不得不别开脸,再看去,已是一片寂然。太初心下烦闷,内力沸腾而起,一招“镜花水月”使出去非但没有削平寸竹,反而因力道过大而震碎了那一截翠竹,讷讷的张开五指,竹末儿迎着清风四散飞扬,一如流沙。
“清风借力,浮云照水,忌焦躁忌庸心,如非止水,无德而成……”沉如磬玉的嗓音在林中回荡,惊飞了卧落在枝头的云雀,扑棱着翅膀飞起,靛青的一片遮了头顶的天空。太初转身,说话人正微笑着站在水榭上雕花的凭栏前,背后是一帧清远的水墨,影影绰绰,端的是无限fēng_liú长情。季墨白穿了件攒碧丝的白衫,广袖翩然,衣裳下摆浅浅的偎着几片墨竹叶,浓淡相宜,十分应景。看见太初注意到他,遂漾开一抹笑,眉眼深深:“你的轻功已小有所成,分花拂柳指也只差几分火候把握,唯独内息……”
“我有件事要问你。”太初突然打断他的话,足尖蘸水一点,姿态轻盈落于人前,看到季墨白眸中一闪而过的嘉许,“关于内息,你还没有告诉我,这般摄人的能力为何会在我身体里出现?”“你说呢。”季墨白笑意渐深,“小初,你很清楚,这样强势的内力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肯无偿的奉送给你……”太初的身子微微一僵,垂眸呢喃:“果然是他。”
这就可以解释为何那个人在他被胁持后一直悄无声息了吧?可是又不对,依着艳殇的性格被自己窃取了内力又遭背叛,应当会立刻调兵遣将杀过来将他千刀万剐才对,却到如今都不曾流泻出多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