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顾思齐同学,让你久等了。”林卓言像没注意到他的别扭神情一般,将港式奶茶轻放桌上。
怄了一个上午的气,到了这个钟点,顾思齐其实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为了面子才死撑着,端起杯子装模作样的浅啜了一口,说:“嗯,还行。”香醇浓滑,勉强可以舒缓一下饥饿感。紧接着便一口喝光,把空杯子递给了林卓言,“再来一杯。”
林卓言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嗯?”
顾思齐想起对方把自己辛苦攒钱换来的一包烟给没收了,于是现在怎么想都觉得底气很足:“区区一杯怎么够。”
林卓言玩味的看着他,而后勾起嘴角:“空腹喝奶茶容易痛不欲生。”不等顾思齐发作,他又说,“能赏脸陪我吃餐饭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思齐忍了又忍,点头。
主餐吃完上餐后点心的时候,时针已经快指向13时30分,就餐的客人多是写字楼的,此时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顾思齐一身深蓝校服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正常这个时间,学生应该在学校,而不是在餐厅。他知道林卓言肯定猜到他逃课了,不说穿而已,他压根没在意,反正,对方不过是个陌生人,跟自己没任何联系,蹭了这顿免费餐,他就走。
可没想到点心一上来,林卓言就问开了:“学校放假么?”
“……明知故问。”顾思齐不屑的哼了声。
林卓言并不算是特别热心的人,只是与顾思齐的缘分有点不可思议,加上……黄然其实说的没错,他第一眼看到顾思齐就有点被吸引住了。难免的,对他的事就上了心。看顾思齐那副破釜沉舟的模样,林卓言便猜到肯定不止逃学这么简单。不过以顾思齐小同学别扭的个性,肯不肯说出来还是一回事。
林卓言像是故意气他一样,慢条斯理的问道:“嗯,我不太清楚,能说一下吗?”
以顾思齐的经验而言,大多数人在听到他的话之后都是采取“顾左右而言他”的措施,可这家伙却迎面撞上来……他知道自己不够冷静容易急躁是严重的缺点,但是……既然是缺点,当然就是没有办法轻易克服的了,他调整呼吸三次之后,以失败告终,把上午在学校遇到的憋屈事一口气倒了出来,带着一种莫名高涨的情绪,“逃学”“冲突”“离家出走”,这些并不光彩,甚至令本就无能的他显得更加堕落的字眼,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非常痛快——就像有些人看到刺眼的红、浓重的黑,会觉得异常兴奋那样。
反正已经是绝路了——他的表情在这么说。
与其让别人各种揣测逼得内伤,不如自剜伤口。
林卓言自认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即使他有点被吸引。但也许是因为他对慈善事业多有关注,以致于此时轻易被勾起了“伸出援手”的心情。
他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最惨的事都被对方知道了,顾思齐也无所谓起来,他一口搞定一块点心,暗赞了一下黄师傅的手艺,而后说:“我想回北京找我外公。”因外公心脏病,而外婆亦有高血压,所以二人一直未曾到过香港。另一方面顾思齐升中学以后成绩不佳,寒暑假都被逼着去补习班,再加上父母工作繁忙,根本不能抽空带他兄弟二人回内地。如此一来,居然也有三四年没有见过外公外婆了。
“嗯,你知道去北京的机票多少钱吗?对,不贵,你做十天半个月旺角仔,就能赚够了。那去到北京之后呢,你中五没毕业,如今内地大学生越来越多。在香港还能做旺角仔,在北京你能做什么?让外公养着?你父母肯定二话不说把你绑回来,没收你所有私房钱,断掉你与外界的联系,把你送入寄宿制学校,养你到20岁,再把你送出国——烂泥镀层金,好歹能充充场面。”
“……你!”被戳到痛处的顾思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死死瞪着林卓言,恨不得把他的脸看出几个洞来。
“你别急,先听我讲完。”林卓言的视线落在整整齐齐码在桌旁收纳架上的报刊杂志,从中抽出一本杂志,翻开封面,第一张广告拉页便是当季设计最为出彩的一款首饰,大片留白,唯有首饰在其间熠熠生辉。他朝顾思齐伸出手,“麻烦借我一支笔。”
顾思齐抱着双臂冷冷看了他一阵,猜不透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里翻出一支笔扔了过去,恶狠狠的说:“你最好不是在耍我。”
林卓言微微一笑,拣起扔到自己这边的笔,把广告拉页打开,三张a4大小:“好了,你看,这个就是世界。”说着他画了一个圈,“这个是你的世界。”
顾思齐凑近一看:“喂,大叔,你耍我啊,你画的圈是不是太小了。”
林卓言听后笑着把笔递给他:“那你来画一个。”
顾思齐斜眼看着在三页纸中显得尤其可怜的小圈,仔细想想,也就是那么回事,于是没好气的说:“随便吧,就这样好了。”
林卓言挑了挑眉,继续说:“你在这个圈里,如果不努力培养自己的能力,就只能原地打转。我猜你很想走出这个圈,但你知道怎么才能走出这个圈吗?很简单,破而后立。改变一下自己,就可以了。”
“大叔,你很像在传教。”顾思齐托着下巴,凉凉的说道。
林卓言拍了拍小同学的头:“不敢面对现实,是永远不会长大的。”
“现实?现实就是我现在没地方可以去,很快就要身无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