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那晚答应高天泽在父母面前演一场痛定思痛的戏,是把自己推往悬崖。那么,他现在在顾敏学面前撂下这句话,就是把自己直接推到了悬崖边上,他不学会飞,就只能摔下去死。
☆、十二
五点半补习班下课,顾思齐从小会议室出来,有种死过翻生的感觉。
老板拍着他的肩膀:“理解能力不错,明天继续保持。”说完便去赶下一堂课,留顾思齐自生自灭。
顾思齐烦躁的踢了踢墙根,他爸爸临出差前特地约出班主任谈了话,准许他下午的自修课直接过来补习班,当然也有条件,便是下次小测,成绩必须有进步。
他试了两天,补习班下课即刻回家自学,无奈有些科目实在是基础太烂,根本无从下手。
都已经在大哥面前口出狂言……脸皮算什么,又不能吃。顾思齐狠了狠心,往【露台】方向走去。
正是下班时候,路上行人拥挤。顾思齐站在楼下踌躇,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膀,他回头一看,居然就是林卓言,顿时目瞪口呆。
林卓言左手臂上搭着件西装外套,看上去像是刚从写字楼下班过来的样子,他见顾思齐一脸见鬼的表情,以为自己吓到他了:“不好意思,顾思齐同学。”而后又问,“是来找贺霖吗?”他很有自知之明,十分清楚顾思齐很不乐意见到他。
顾思齐支吾了片刻,恶声恶气的说:“不,我是找你。你还欠我一包烟,别以为上次请我喝了奶茶就算了,一码归一码。”
“哦?不过未成年人是不允许吸烟的。”林卓言微笑。
“不允许那也是我用血汗钱换的,你必须赔偿。”顾思齐下意识挺直腰身,努力制造谈判气势。
林卓言觉得有意思,唇角勾起:“怎么赔?”
顾思齐张口,复又看看左右,人来人往,毫无隐私,便说:“到楼上再讲。”
林卓言自然答应。
“喂,你往哪里去?”顾思齐见他不往正门走,心生疑惑。
“你跟我来就是。”林卓言拐到这幢西洋建筑的右面,这边紧挨隔壁写字楼,仅余一条两个成年人勉强并肩而行的窄巷。
真是行凶作案的好地方,顾思齐四处看了下,随后就见林卓言掏出钥匙,开出一扇门。
顾思齐好奇的往里瞅,顿时目瞪口呆,门后居然藏着一条楼道!
“不进来么?”林卓言走了进去,并伸手开了灯,似笑非笑的看着还愣在门外的顾思齐。
跟在林卓言身后拾级而上,顾思齐按捺不住骨子里的冒险精神,东摸摸西摸摸,觉得在橘黄灯光下显得格外古老神秘的砖墙后面,八成还藏着什么秘密才对。与正门进去的那条敞亮的楼梯相比,这条窄小的楼梯的确看上去既突兀又古怪。
但直到尽头,顾思齐也没查出有何特别之处,唯有跟林卓言嘀咕道:“你绝对是个秘密主义者。”
“不,我只是相对喜欢私密的空间。”林卓言如此说着,推开了楼梯尽头的门,并嘱咐顾思齐将楼道的灯熄灭。
顾思齐熄灯后,转身踏出这个秘密空间,眼前是【露台】里的员工通道,走过仓库室、员工休息室,尽头正是他先前留宿的那间房。
原来如此,顾思齐恍然大悟,不必经过正门便直通休息的地方,免去了跟那些熟客们寒暄,确实省事。他原以为富贵人家想必都喜欢众星拱月,尤其还是商场精英,周旋人群怕已成为本能。这种“想当然”看来的确要不得。
进屋后,林卓言先是接过顾思齐的制服外套,跟自己的西装外套一起挂在了桃木架上,而后走上前拉开了窗帘,将玻璃窗稍稍推开一道缝,清冷的风旋即灌入,继而又到吧台倒了两杯水。
顾思齐坐在沙发上接过时,挑了挑眉:“我以为你起码会问一下客人想喝什么。”
林卓言在一旁坐下:“从外面回来,先喝点纯净水比较好。”
喝了几口水,顾思齐开口讲正事:“说回赔偿的事,我是这么想的,既然你不肯赔回一包烟给我,而你一向有做慈善,那我现在委托你给我补习,你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虽是生涩谈判,但整句话也算可圈可点,提醒他的过失,又不忘抬抬他的身价、捧捧他的口碑。难得的是,居然理直气壮,毫不怯场。说起来,其实被外界称作“绅士”的林卓言并不太喜欢过分礼貌的年轻人,他更钟意厚脸皮、会呛声、喜怒形于色的——当然,这种型的未必就不懂礼貌,只是比起刻意礼貌的人显得格外率真。
“顾思齐同学,我想你疏忽了一件事,就是我已经中五毕业好多年了。”林卓言故意为难。
顾思齐果然一顿,沉默了片刻才说:“老板说你可以帮我的。”
“老板?哦,他这么说了?”林卓言会意过来,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老同学,他的确早几天便收到了对方传真过来的课表,不过还未细看,顾思齐会找来是他意料之外。
“天泽也说可以随时找你,个个都那么推崇你,我也不得不相信你的能力。”顾思齐说得很有勉为其难的意思。
林卓言忍不住一笑,点头:“难得你信我,我只好尽力而为。”每日抽点时间出来,他还是可以的,反正他有事无事都会过来【露台】。话刚落音,便看到顾思齐的眼神霎时亮起,一双乌黑的眼睛犹如潋滟的湖水,他的五官很出色,但最传神的莫过于这双眼睛。人是感官动物,古有君王为博美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