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榆写完信后,立即吩咐莫日格安排人把信送出去,这时天已经很晚,巫浪哈等不及了,跑到门外喊李榆回去睡觉——李榆的书房是机要重地,她也不敢随便进。李榆苦笑一下,求人不如求己,自己的种自己播,自己的困境还是得自己应对。
大统领府的号令一下,全丰州展开赈灾和自救行动,但这次大家心里有情绪,响应号召不如以往积极。营兵被扣了粮饷,牢骚话自然不会少,但从大统领到队长也一律粮饷减半,这让他们无话可说,而且在丰州当兵管吃管穿,粮饷不会被克扣、拖欠,家眷在卫所的还能得到不少优待,比起关内忍饥挨饿养不起家的明军,他们还是好得多,所以牢骚归牢骚,命令还是得执行。老百姓可就有怨气了,把外人接到家里住,而且吃自己的粮食,换谁也不乐意呀,而且有人私下传言,大统领是个好人,就是心太软了,他不该把明国流民带到蒙古人的草原上来,这才触怒了草原的神灵,降下大雪警告那些汉人。
老百姓不支持,丰州的赈灾就难以推进,卫所官吏苦口婆心劝说百姓,但收效并不大——板升人还能勉强接纳无家可归的移民,而蒙古人就是不同意,而且关内人也不想住进他们的帐篷。事情紧急,数万灾民流离失所,随时可能死于饥寒,李榆亲自出面了,他与乌兰、巫浪哈两位哈屯冒着风雪下到村落、牧场,向百姓大声疾呼“我们都是丰州人”,号召百姓向同胞兄弟伸出援助之手,宣教司也随之大作舆论,把“我们都是丰州人”的口号喊得震天响,王昉还执笔把李榆拆自家木屋的木料用于给灾民搭建避寒房屋的事写成唱词,用秦腔、山西梆子和蒙古牧歌到处传唱,而这时绰尔济喇嘛风尘仆仆到了丰州。
老喇嘛在美岱召很少外出,大多数时间都在思考问题——这些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察哈尔人打来了,接着丰州兴起了,随后又是金国的威胁加剧,作为深孚众望的黄教大喇嘛和阿勒坦汗的直系子孙,他不得不为喇嘛黄教和土默特未来的生存与发展殚精竭虑。
蒙古右翼各部被察哈尔击败后,草原上的贵人们死的死、逃的逃,部众成了一片散沙,他与众多德高望重的黄教喇嘛痛定思痛,一致认为继续依赖没用的蒙古贵人已经不现实了,必须寻找新的力量重新整合右翼各部,这个新的力量就是李榆,他同时还是土默特博硕可图汗的塔布囊(女婿),拐弯抹角也与贵人沾了边,喇嘛们承认了绰尔济喇嘛授予李榆的洪巴图鲁尊号,为了加大黄教对李榆的束缚,又将喇嘛教的转世一说也应用到李榆头上,李榆突然间变成阿勒坦汗转世,拥有了统治丰州的合法性。而李榆也没有让喇嘛们失望,两三年的时间就把察哈尔甩在后面,察哈尔汗支持的喇嘛红教势力也随之减弱,黄教重振的一天似乎即将到来。
然而新的威胁又来了,山林中的诸申再度崛起,并且开始逐步征服蒙古各部,其野心勃勃让喇嘛们恐惧——诸申的前辈女真人建立金朝后,曾经对漠南的草原各部实行残酷的减丁之策,而蒙古兴起时也几乎杀尽入关的女真人,诸申还投靠明国充当过杀戮蒙古人的狗腿子,草原上的蒙古人与山林中的诸申有着解不开的世仇,只有一个倒下,另一个才能站起来。他们也不相信金国人真的信奉喇嘛教,那不过是他们打击察哈尔汗的手段,野蛮的诸申骨子里还是信奉萨满,他们把红教不守清规教律的恶习也传播到黄教喇嘛之中,以致喇嘛可以****生子而不受处罚,如此践踏佛法的人,自然也是喇嘛教的敌人。
这个敌人太强大,既使是洪巴图鲁李榆也难以对抗——诸申虽然人口远少于蒙古,但通过招揽和掳掠蒙古人、汉人以及北方的野人,成为一个二百万人口的大国,而且金国汗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充分调配金国的力量,相比之下蒙古人不但人丁稀少,而且部落林立一盘散沙,根本没有希望抵御金国的威胁,喇嘛们为此忧心忡忡。李榆从关内移民这件事,使绰尔济喇嘛大受启发,几经思考后思路逐渐清晰起来,于是想出“同族异俗”的主张,也就是大肆招揽人口以扩充实力,不再局限于地域、族群之分,所有来到这片土地上的人都可视为同族——丰州人,只不过语言、习俗不同而已,绰尔济喇嘛现在也把“土默特”换成了“丰州”的叫法,认为这样有利于人口融合。
绰尔济喇嘛对自己的创新很得意,把草原上有德行的大喇嘛们召集起来,正式推出他的主张,认为只有对那些异乡人加以善待,大草原自会潜移默化使他们归附,人口增加了我们的实力就会增强,而且关内人以信佛者居多,他们迁移到丰州也正好给了喇嘛黄教扩充信众的机会,我们手里有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