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行礼退出,一时捧了御书房草拟的圣旨过来,元绍看后点头用印。重案要案不待秋决,第二天中午,京城菜市口一声炮响,数十名人犯鱼贯押出,刽子手雪亮的钢刀高高举起,重重斩落。
血流成河。
元冉默默地站在人群里,全身冰冷。霜狼卫当天出兵二百五十余人,这一天就砍了五六十颗人头:队正以上全数处死,队正以下,当天曾经开弓放箭的士卒,也是一个不留。这么多条性命,只因为他当天正好带人去了那个村子,只因为他派人回城报信!
“啧啧啧,这玄甲卫真是惹不得……也就睡了他们庄子里一个女人,看看,大几十颗脑袋掉下来!”
边上不知是谁在议论,元冉耳朵里嗡嗡作响,僵硬地扭过头去。眼前一片血雾,视野里不管是人是物,都蒙上了一层红光,那两个大发议论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连续两次努力睁大眼睛都没有看清。
“你得了吧!你以为霜狼卫还有两百颗脑袋是怎么留在脖子上的?那是托了玄甲卫的福!”
“怎么说?那一位--”元冉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人往天上指了指,“有这么宽宏大量?”
“切--”嗤之以鼻的声音。“你就没听见刚才宣读的罪状?动手的一个不留,没动手的也就杖刑苦役。这不多亏玄甲卫来得快?再晚来一步,那两百多号人个个都动了手,还不是所有人脑袋都得搬家?”
“说得也是哦……”
整齐的脚步声从身边掠过,霜狼卫仓猝赶到京城的副将利素额带着一干部属,抬了棺材和应用物品上来收敛尸体。从他身边擦过的时候,人人都投以冰冷愤恨的目光。每个人的脸色都仿佛在说:都是你,害得我们死了这么多人!
元冉几乎站不稳身子。像他这样爵位都没有的远支宗室,要不是在神武卫能弄个差事,也就领着一份几百亩地的小小家产过日子。而大堂哥奉命上京,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在家里休息休息吧,神武卫那里,暂时不用去了!
他也确实不敢踏进那座府邸。神武卫的叔叔伯伯们,那些平时照顾他、指点他的长辈,革职的革职,罚俸的罚俸,杖责的杖责。偏偏他这个始作俑者一开始就被摘了个干净,他怎么敢回去,面对那些谴责的眼神?
更不用说,跟他一起出去玩的那几个少年,除了自家十二岁的幼弟之外,其他三人还在牢里关着,天晓得什么时候能放出来。那几个少年的父母兄嫂、被一起关进大牢的家丁们的家人,天天有十几个坐在他家厅堂上,开口就是:我家儿子/父亲/哥哥/弟弟什么时候能出狱?
元冉知道,他们其实更想说的是:你怎么不进去陪他们?
死者不能复生,生者尚有可为。元冉一咬牙,擦去唇上溢出的鲜血,冲上前拦在霜狼卫带头的副将面前,压低了嗓子:
“你们想不想把阿勒台救出来?”
已经死掉的人那是没办法了,霜狼将军的内侄,就不相信他们不想救!如果能把人弄出来,也好弥补一下两军的关系,他摇摇欲坠的前程,说不定也能有挽救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