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沉寂了十二年的种子。
怎么办?
怎么办?
刹那间看到他的时候,是无以伦比的恐惧狠狠地扼住了他的脖子,苏文一生中最大的禁忌,最丑陋的一块,在他用尽一切方法远离它,不去想起它,遮盖它的时候,它就这样被赤裸裸地暴露开来。
一切虚伪的阴险的覆盖都被撕开了。
虽然,跟那个小男孩相见只有两次,然而那个面孔却像是生了根一样,深深地扎在苏文的脑海深处。他用尽一切方法却遗忘它,去淡化它,然而当那个年轻人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这是多么令人恐怖的一件事情啊!
镜子里的人的面孔刹白,令苏文自己看了都觉得陌生和害怕。
哗啦——连忙低下头,水泼上脸,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的时候,铃声响了。
那铃声就如同催命符一般,让苏文全身颤抖起来。
不要怕,不要怕!那个时候他只有三岁,不会记得你的……苏文拼命告诉自己,拼命说服自己。他不会认识你的,没有人会对三岁时候的事情有记忆,说不定他已经忘记了。像他自己,就记不清自己在三岁的时候做过什么事,遇到过什么人。刚才那个学生的表情,不也是说明了他不认得你吗?所以,不用害怕!
苏文越是这样对自己说,然而却越是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有自己在三岁时候的记忆。三岁的时候,父亲母亲在吵架,他被托给外婆养,外婆死掉了,父母亲接回他,又不断地吵,他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一动不动地坐着,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灰蒙蒙的云,不知道做些什么事。
鲜明的记忆令苏文心惊肉跳。一个人是会记得三岁时候发生的事情的!如果,如果那年的小男孩牢牢地记得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他会怎么做?被一个陌生男人强暴,然后遗弃在破旧的小巷,他幼小的心灵,一定会种下仇恨的种子吧!再次碰到那个强暴他的男人,他会怎么做?最低程度的,他也是犯了猥亵罪吧,一旦那个男生认出他来,他——苏文,一个文质彬彬,道貌岸然的大学教授,一定会被舆论狠狠谴责,一定会被报章大肆报道,一定会被所有人指指点点,在宣判的时候,法院也一定不会容情的!他极度地渴望着平淡度过的一生,就这样毁于一旦。
而越是恐慌,越是想起更可怕的事情。想起那一天进入那小男孩的身体时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他拼命的挣扎地逃避,从那小男孩身体被撕裂之处流出来的鲜红的血,梦魇一般似乎一下子呈现在他面前!
一旦认出他,他会怎么做?对强暴他自己的男人,一定是恨到极点了吧,一旦知道他就是小时候伤害他的男人,恐怕会憎恶到恨不得杀了他吧!
苏文打了一个冷战。
手表上的指针毫不留情地走向十点钟的方向。他的课的第一节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了。
镇定下来啊!镇定下来啊……苏文颤抖地对自己说,然而不断发抖的身体却让他骇怕得想哭。怎么办?怎么办?他要完蛋了……
不不不,不要想这些……
想想那个男生刚才的反应吧,他显然没有认出他,虽然以后他可能会想起来,不不不,没有这个可能!今天没有认出他,以后也一定不会的!显然的当年的小男孩已经忘掉了那件事情了!而且——突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苏文想起了一件事!在这幢大楼的三楼,同时开课的有三个教授,那个男生不一定就是他的学生!
不是他的学生……不是他的学生……苏文默念着,使劲地镇定下来,看着分钟指到五分钟的方向,新生开学第一堂课,教授迟到十分钟,恐怕会出大问题吧,不要怕,不要怕……一切都不是最糟糕的……
苏文擦干了脸上的水,使劲地拍自己的脸,让那苍白得有些发青的脸上显出一点血色来,这才僵硬着身体走出洗手间。
上课铃声响了十分钟,开课的教授还没有进门,所有的学生都在吵,议论纷纷,其中不乏“这样的老师也太滥了吧,怎么会得到那么高的评份?”“我这个学期如果物理当掉的话,哼,我一定给这个老师打零分!”“学校发调查问卷的时候,我一定要在当中写上:该教师在课堂上公然迟到!”之类的话。
苏文一进门,学生的吵闹声没有停下来,然而近250多位学生,每个人两只眼睛都直视着他,在以往作为教师上过这么多的课,这样的目光根本不算是什么,可是今天,苏文却感到无比的紧张及害怕。250多双眼睛里,他一下子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位男生的双眼!天!那么明亮那么澄澈那么有神的眸子!那视线只是专注的,苏文知道那视线一定没有别的意思,然而他还是无比骇怕,似乎在那视线之下,他无所遁形。
在那视线之下,他就如同满身污秽的罪犯一样,无法站在这视线之下。这种想法令苏文在走上讲台的时候一个不注意,一脚踩空,身体倾了倾,差点摔倒。
学生一阵哄笑。不过也让刚才气愤的议论声平静了下来。
“老师穿白色的袜子噢,不知道是不是有洁癖啊?”不知道是哪位大胆的学生突然嚷了一声,所有的学生都笑了起来。刚才苏文一脚踏空的时候,所有的学生都看到了他西装裤下露出的的袜子一边。
“洁癖吗?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