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沉鱼应答,那人又凑近他脸,神秘兮兮道:「其实他卧病在床是假,下落不明是真,你可晓得?」沉鱼最恨不自重的家伙,见他如此轻佻无礼,差点便按不住脾气。不等沉鱼开口,叶决见那人得寸进尺,忙打发他道:「你个醉猫,快去休息,莫失礼人!」
那公子哥儿无心之言,叶决丝毫不以为然,带着他两人便上楼去了,倒教那落雁大吃一惊,不禁抓了抓沉鱼手臂。沉鱼也自知不妙,这可是偷拐王爷的重罪,若是东窗事发,项上人头那保得住?当下便警觉起来,先是安抚落雁,随即瞄了瞄方才那人背影,见他跌跌撞撞,还同身旁的小厮调笑,笑得当真失礼,醉得好生彻底,才稍稍安心,若无其事的跟叶决走。那落雁也算有些小聪明,晓得怕了,便继续装他的小师弟,挽住那沉鱼手臂,欢天喜地的跟上楼。
这湖景雅座果然名不虚传,外头西湖游船,灯火璀璨,天上郎月,湖面繁星,好一幅江山如画,一览无余。落雁见湖面五光十色,热闹非凡,忙拉着沉鱼去看。那两个对着画舫指指点点,有些驶的近的,见到里头笙歌燕舞,又是一顿品评,两个小声讲,大声笑,好不快乐。
叶决不觉湖景新奇,倒是关心那行首何时来到,唤小厮催了几次未果,便命人先上着酒菜。食到半饱,那行首才姗姗来迟。
只见他不过十六七岁,一身青布长衫,两緺童子垂髻,俏脸儿不施粉黛,五弦阮背在身后,本以为是个阴柔的风尘中人,见得庐山真面,才发觉是个清冷的美人儿。见多了庸脂俗粉,突然眼前一亮,等的再久也值得。叶决似乎看出了沉鱼惊喜,不禁一脸得意。
沉鱼细细端详了他一阵,只觉好生眼熟,想不起在那里见过。未猜得出来,那少年把阮放到饭桌旁榻上,便开口道:「奴家泽玉,见过诸位官人。」叶决唤他同坐,又请他饮酒。泽玉却婉拒了酒,又怕叶决介怀,便柔声问:「官人今日想听什么?」叶决笑道:「我随意,你问这两位。」
落雁迟疑了一下,转头望望沉鱼。沉鱼便道:「咱家不熟音律,便弹你最拿手的罢。」那泽玉应了,坐到榻上,抱起那阮,轻拨琴弦,正是沉鱼谱的醉花阴。
沉鱼写这曲时,正是刚被逐出师门,满心不忿无处可诉,加上手又负伤,只好写曲发泄,调子里自然有些虎落平阳的怨气。可由泽玉弹出,却是满腔哀怨,不知受了何等冤屈,才奏的出拗哭般的音色。沉鱼看他面容,一如方才冷艳,悲愤却从五弦间倾泻而出,不禁为之动容。
一曲奏罢,泽玉微微颔首,便放下阮,不等众人叫好,忽地啜泣起来:「多谢诸位官人赏面,过了今晚,咱家便不再奏阮了。」叶决问: 「此话怎解?」泽玉边说,边簌簌的落泪:「咱家上有一兄,名叫灵玉。本来大哥要来探我,顺便同我一同奏阮,可惜却为人所害,那凶手正是个奏阮的乐师……」
一听「灵玉」,那沉鱼顿时心里头凉了半截。若落雁不在场,他定会同泽玉道明原委,即便是泽玉要他以命抵命,以那沉鱼性子,恐怕也在所不辞,可如今多了个落雁,自然是先保颜面,免得在他面前毁了清誉。
叶决见沉鱼按兵不动,趁机拥那泽玉入怀,安抚道:「生死有命,请节哀罢。你看人生苦短,该及时行乐才是。」他这一番轻描淡写,似乎并不奏效,只见那泽玉挣开他怀抱,以袖掩面,抱起阮急急的跑将出门。外头的小厮要追,叶决也说罢了,还留了一大笔赏钱,说与他同灵玉办后事。
这边落雁险些穿帮,那边泽玉有苦难言,教沉鱼顿时没了兴致。叶决望了望沉鱼,又望了望不知所措的落雁,同沉鱼打趣道:「早知便由你带阮来助兴。」沉鱼只笑了笑,也不说话。
泽玉一事,教三人心中都不是滋味,也没了通宵玩乐的心情,便只在湖边散步了一阵,匆匆打道回府,而后叶决只说同沉鱼谈些正事,打发了落雁回房。落雁离了沉鱼,顿觉无所事事,加上夜已深了,便梳洗上床,躺在个白玉的枕头上,却对奇珍毫不在意,眼见枕边空空,随之也空虚寂寞起来。
这落雁还是个稚子,那晓得情爱之事?每次听沉鱼奏曲,莫名欢喜,却道不出所以然来。平时长辈的情爱之事见的多了,便道他对沈鱼也是那般的情意。眼见那阮倚在床头,想起沉鱼奏阮的神情,心头不禁泛起一阵涟漪。
此时,窗外淅淅的开始下雨,虽然漆黑一片,却更是教人驰思遐想。那落雁等了许久,还不见沉鱼回来,见着夜雨蒙蒙,竟似个诗人一般,眼见雨涨秋池,心盼剪烛西窗,沉默了一阵子,竟幽幽的轻叹了一声。正要起身去窗旁张望,不觉碰到了沉鱼那阮,激起一串圆润温柔的声音。
落雁先是一惊,却觉琴声伴着雨声,居然格外好听,若是如今沉鱼在旁,一同倚楼听雨,该是何等美妙,不禁又拨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