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舅舅说你跟王明不是两厢情愿,你为什么还要去见他?是不是谁让你去的?”
他这话里藏着对窑厂整件事,甚至是王明之死的关心,太反常了,其实已经暴露了自己,可他没有法子,只能铤而走险。
然而陈小柔依然是那副样子,并不去理会弟弟的追问跟试探,好像所有感官都被封闭了似的。
黄单知道自己怎么问,陈小柔都不会开口,他快步走出去,叫住走廊的男人,“你走的很快。”像是不感兴趣,也像是在避开。
聂文远少有的调侃,“腿长。”
黄单不跟男人开玩笑,“跟我回去,把我刚才的问题再对着我姐问一次。”
聂文远摩||挲着手中的纸袋子,叹息着说,“小于,你有时候很不讨人喜欢。”
黄单哦了声问道,“比如现在?”
聂文远说是,“已成定局的事,你却三番两次的要去把它拨开,挑破,撕烂,非要去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语重心长,也意有所指,“有些事糊涂了,更加利人利己。”
黄单明白那个道理,可他没办法,他来这个世界是尝人□□故,也谈情说爱,但那两件事的背后是任务,三者脱不了干系,他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抓紧每一个小细节,抽丝剥茧。
“你不帮我去问?”
聂文远揉一下眉心,“不一定会有结果。”
黄单低着声音,直视男人的眼睛,“问了才知道。”
聂文远跟他对视半响,“到目前为止,有三个以上的人说你像我。”
黄单耸耸肩,“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聂文远对着小青年的模样忍俊不禁,“有几分道理。”
黄单不是个会轻易被带跑思绪的人,他说,“不要把话题扯远了,你要是不帮我问,我另想办法。”
聂文远的眼眸微微一眯,那里面出现了几分赏识,“小于,你这股子坚持劲用在别的地方,将来能成大器。”
黄单转身往病房里走。
聂文远拿着纸袋子的手指用了些力道,纸袋子有些变形,又慢慢恢复如常,他迈开脚步走进去,向床上的陈小柔问了那个问题。
陈小柔的眼睛还闭着,“那是我的私事。”
聂文远单手抄在深色的长裤口袋里面,“既然你不说,舅舅只好请万局长和他底下负责这起案子的一伙人喝杯茶。”
陈小柔开了口,却不是说出答案,“随便吧。”
黄单的眼皮一跳,陈小柔不是自暴自弃,是她提供给警方那里的口供有问题,她这是有恃无恐。
聂文远看一眼身旁的人,个头到自己的耳朵位置,好像长高了,会不会哪天高过自己?他很不合时宜的在这一刻幻想着久远的未来。
黄单也看过去,眼神里有着不罢休的坚持。
聂文远的眉头微皱。
黄单迎上男人低沉的脸色,心里没有惧怕,他很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是什么立场,不到二十岁,没权没势的一个小混混,必须依靠能依靠的人和事,这样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聂文远的眉头已经死死皱在了一起,他的薄唇抿直了些,话是问的陈小柔,“舅舅这边可以为你安排装假肢的手术。”
黄单以为陈小柔听到这句话,会很激动,惊喜,没想到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对劲。
上次黄单过来时,还看到陈小柔因为没了一条腿而崩溃的样子,她没理由拒绝能站起来的机会,除非她想要的是比能站起来更重要的东西。
“姐,装了假肢,你就能跟以前一样走动了。”
陈小柔笑了笑,“跟以前一样?假的就是假的,我就算能站起来,能走动又怎么样呢?我还能像过去那样跳舞吗?”
她的眼脸动了动,眼皮却没撑开,脸上不再是之前的狰狞扭曲,而是挂上了凄惨的笑,“舅舅,你一定怪我那么对周薇薇吧,你如果想要为她出气,不如把我送走,送到哪个角落都可以,我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我保证。”
黄单明白了,对陈小柔来说,腿没了已经是事实,站不站得起来无所谓了,因为比起活命,那个不重要。
她想要的是活着。
一个跳舞的人失去了一条腿,会承受极大的痛苦,的确是生不如死,可如果真把生和死拆开了摊在眼前选择,谁都会去选择生,就像陈小柔,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黄单可以确定,围绕着周薇薇被害的所有事背后,还有个大人物没出来,他没来由去的看男人,心里似乎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想不出来。
聂文远迈步走到床边,“小柔想去哪儿?南方还是北方?舅舅记得你跟薇薇正好相反,她喜欢冬天,你喜欢夏天,南方适合你。”
陈小柔的眼睫毛发颤,仍然没有把眼睛睁开,“都可以,舅舅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听舅舅的安排。”
聂文远哦道,“小柔是个乖孩子。”
他的话锋一转,食指的指腹在纸袋子上轻轻摩挲一下,“可惜。”
可惜什么?是可惜陈小柔不顾表姐妹的情分,将周薇薇拽进是非之地,导致他们几家的关系破裂,还是可惜她在如花的年纪,拥有出色的条件,在舞蹈方面有着扎实的基本功跟天赋,却跟王明搅合到一起,断了条腿,硬生生的把一手好牌打烂了?
又后者是别的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