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在断开链接后就不知去了哪里。而在余下的路程中,曹操几乎每天都在狂化的边缘挣扎。有时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狂化过了,但不知为何又清醒了过来。他不敢靠近有人烟的地方,只能昼夜颠倒地赶路。为了能在白天躲进山林里面,他绕了很远的路才最终回到谯县。有好几次他在野外没日没夜地发狂,等到醒过来时,他的感知范围内已经没有了活物,手上和身上都沾满了粘稠的血腥。他常常疼得一边哭叫一边咆哮,毫无尊严地在地上翻滚,往树干或石头上撞自己的头。那时他没有郭嘉抱着他,再疼也只能自己忍着,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让他恨不得捏断自己的喉咙。可是他的命是郭嘉拼死为他争取来的,要是他就这么不争气地死了,就算到了地府他也没脸和郭嘉见面。
自从两人相识相知,只有这件事曹操无法对郭嘉开口。其实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陈宫单方面断开链接的原因,但他早已经不感兴趣了。他也不是真心想要瞒着郭嘉,只是他太了解郭嘉的性子。如果他真的让郭嘉知道了此事的细节,郭嘉一定不会放过陈宫,而且一定会想尽办法修复他的精神图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郭嘉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这是曹操最不想看到的,也是最希望避免的。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陈宫在吕布的队伍中,而吕布是公认的最强哨兵,他决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郭嘉置身危险之中。
曹操沉默片刻,在郭嘉头上揉了一把,拍拍他的背:“听我说,现在你回来了,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他说完便又捧起郭嘉的脸亲了下去。这件事终究是他有所隐瞒,他怕郭嘉继续追问,这几口亲得就有些心虚的急切。他从郭嘉的眉角一路亲到下巴,然后把舌头伸进他嘴里缠绵地搅动。郭嘉被他亲得气喘微微,可神态却变得有些呆呆的,对他的亲昵无动于衷,目光茫然地落在远处,不知深陷在怎样的思绪里。他这副模样看得曹操一阵心酸,这世上只有郭嘉会这么在意和心疼他,也只有郭嘉在知道这件事后,会露出如此难过和失措的表情。从小到大曹操结交的过命的兄弟也有不少,但是他知道无论何时都事事以他为重,既把他当作老大来辅佐和仰仗,又把他当作爱人来倾慕和相守,还把他当成个天大的宝贝、捂在心窝子里来疼惜和保护的,除了郭嘉之外,便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郭嘉呆了一会儿,突然喃喃地说:“原来是因为这个。”
曹操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白天说的那句“不要我才是对的”。他们明明早就认定了对方,可到头来却都不肯结合,既然曹操会纳闷、会猜测,那郭嘉必然也和他一样,发觉他有事藏着,索性主动出击,半夜三更拿糖下套,把他的屏障扒了个精光。幸好他及时赶在郭嘉检索他的记忆之前摆脱了暗示,否则剩下的那点细节他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尽管知道这很困难,曹操还是希望郭嘉不要再为此事神伤,便又劝道:“别再想了。现在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你看我这两年不也照样打仗过日子嘛!再说除了偶尔有点头疼,我也没觉得自己比别的哨兵差。”
郭嘉总算有了点反应,恶狠狠一眼瞪过来:“你当然不比他们差!”
曹操被他这一眼瞪笑了,乐呵呵地说道:“你要是不放心,今后就跟紧一点,见我犯病就多亲我几口,保准什么样的精神病都能治好。”
郭嘉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曹操又耐心地劝了他几句,便搂着他睡下了。后半夜郭嘉一直没有睡着,曹操也没睡着。但郭嘉很听话地没再追问,只是安静地闭着眼睛,曹操也就跟着装睡到底。
这之后曹操和郭嘉都忙了起来。曹操是本来就忙,加上刚刚迁都,一下子多出许多事来,变忙一些十分正常。可是郭嘉明明什么事都不用做,曹操给他的唯一的任务是休养身体,却也忙得见不着人,这就非常奇怪了。曹操问他在忙啥,郭嘉这回也没瞒着,就说从洛阳搬过来的那些珍贵文献资料和绝密档案,以前没机会看,如今他自告奋勇地去帮忙整理,终于可以顺便饱饱眼福。
曹操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些档案让谁整理还不是荀彧说了算,这小子就是仗着近水楼台进去找东西的。至于他到底要找什么,曹操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那一定与自己有关。其实这两年间曹操也曾经多次尝试治疗,但结果都令人失望。他甚至还遇到过伪装成大夫,并企图在治疗时对他下手的刺客,于是后来他对这件事情也就不那么热衷了。那些替他看过病的大夫得出的结论都很一致——像他这种情况,若是能找到一个相容度百分之百的向导结合,也许还有一线希望,但如果不这么做,那就肯定没希望了。
对于这类医嘱,曹操从一开始就不怎么上心。并非他怀疑郭嘉与自己的相容度无法满足条件,而是既然他都担心郭嘉到了不肯与之结合的地步,那他自然更不可能为了治病这种事情拖郭嘉下水。
不过曹操并没有阻止郭嘉去那些档案文献中寻找线索。郭嘉去找文献,至少说明他不打算用结合来解决问题。何况曹操认为,郭嘉在书堆里忙活,总比他一门心思研究如何向自己逼供要好。只要郭嘉老老实实呆在他身边,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也不来硬扒他的屏障,曹操就觉得给他一点盼头也未尝不可。
从前曹操一直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