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元月,因为上感天降祥瑞,改元“威凤”。元月动兵戈不吉,待到十五日后,庆典都已完成,萧尚醴亲自书写国书,致书吴帝,以大将军吕洪领兵,连吴攻越。
越国重文轻武,国君长在深宫,娶相国之女为贵妃。相国又与越国国师,那位剑花小筑的宗师沈淮海过从甚密,所以相国的幼子,“辞梦剑”闻人照花也拜在宗师门下,为沈淮海嫡传弟子。
及至战书到来,楚吴两国大军压境,越国国君的新春醉梦才被惊醒,惶惶然临朝,问策于诸公。他所问策的都是文臣,众口一词主和。朝中年轻臣子倒是有主战的,写下血书,只道称臣于北汉,以金帛买太平已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奇耻大辱,再对同是周天子家臣的楚、吴两国卑躬屈膝,社稷危殆只在旦夕之间。可这一番披肝沥胆的血泪之言并不能抵达御前。
越国国君亲自拜访国师,以战事问狂花居士,狂花居士没有见他,居然在此时闭关起来,遣弟子闻人照花回话,道是:“若启战端,在下被‘宗师之约’拘束,唯有束手旁观。”宗师明言到这个地步,越国国君但觉畏惧,一旦开战竟连国师都不能护持他!便定下心思求和。
数日后,相国之子闻人照花竟启程赴楚国。而与此同时,春雨阁主人在锦京沉寂两个月,竟忽然大发请帖,邀来各国小宗师,没有人知道他究竟邀了多少人,更没有人能猜到顾三公子此番意欲何为。
二月十二,江南春雨还不曾到,锦京城冬雪未消,顾三公子下榻的更夜园高朋满座。红裙侍女含笑躬身认出请帖,这一日是花朝佳节,百花生日,顾三公子办这宴会的由头也是“赏花”。
请帖却发了两种,一种是下人誊写,邀来同赴花朝节赏花扑蝶会。另一种却是顾三公子亲笔写就,“煮酒论剑,何如醉眼观花?”特邀天下小宗师中的年轻俊彦人物,赏花会后,还在更夜园内再办一席深夜观花宴,不醉无归。
这一夜,明烛高照,檐上雪水遇热融化,滴滴坠落,如春雨一般。轩内竟以三十余架屏风隔出一个个隔间,灯光映照,轩内犹如积水通明。隔屏风彼此都见不得容貌,只看得出影影绰绰,一叠又一叠的身形。传闻都说顾三公子抱病在身,又遭禁足,应该是沈腰潘鬓消磨,郁郁不起才是,可他人未露面,先闻笑语,道:“想必诸位都在好奇,在下以屏风藏客,使诸位不知除了自己,在下还邀了谁,这样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但在在下为诸位解疑之前,请先听一位江湖耆老一言。”
他退后一步,拱手一礼,轩内炉火温暖,他薄衣春衫,神态轩朗,哪里像遭到弃置的卧病之人?只听一声长叹,他右边走出一位老者,那老人年已花甲,穿着绸衫,却是《武林志》的主笔山阳先生。——数月前嘉陵江渡口之变,由他亲眼见证蓬莱岛主自垂拱司手下救走行刺楚帝的江湖罪人!
山阳先生满面颓然,叹道:“诸位少侠都已得知,老夫去年十二月与蓬莱岛主见过一面。”他那次前去虽说是与霹雳堂同路,却是暗中受春雨阁主人顾三公子之托。只因他是《武林志》主笔,记叙江湖事却不参与江湖事,置身事外,不偏不倚。所以顾三公子才要他做个见证。
他又一声长叹,这一夜还没有说起正事,已三度叹息,也不知叹的是感叹顾三公子果然有一双慧眼,一颗玲珑心,早已筹谋好了要倾天下江湖之力,压制蓬莱岛主,还是蓬莱岛主天赋过人却已陷入魔道,实在可惜。这老人只道:“老夫可以作证,蓬莱岛主走火入魔,是真事无疑。”
此话一出,寂静中竟有哗然之感,屏风后藏的诸位客人各怀心思。山阳先生道:“蓬莱岛主已经是小宗师中的巅峰,只要机缘到来,随时可能突破。若是他像‘血衣龙王’一般,以大开杀戒求一个顿悟,对这天下江湖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江湖承担了一个血衣龙王,却承担不起第二个血衣龙王。当年血衣龙王师怒衣为求突破,不择手段逼迫天下小宗师中佼佼者与他决斗,把自己屡屡迫入死地,在无数次拼杀中一点一滴锤炼心境。转战天下,这才成就宗师修为,却是把自己当作宝刀,把天下小宗师都看成磨刀石。不知毁去多少血肉做成的磨刀石,才得来宝刀铸成。
昔日师怒衣还是小宗师之时,东吴武林中也有人意欲围杀而不成,最终让他成为宗师。一旦成为宗师,凡夫俗子就只能对他顶礼膜拜,东吴江湖之中再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师怒衣成为宗师后,水晶宫虽然少管江湖事,但积威一日比一日深。以至于与他断绝关系的女儿,那曾参与当年更夜园小宗师一役的“胭脂龙女”蔺如侬,憎恨父亲,但在东吴武林人士眼中,依旧是水晶宫未来宫主,血衣龙王的独女。
山阳先生道:“东吴……那位‘血衣龙王’成为宗师已成定局,天意无可更改,可我大楚江湖难道要步东吴江湖之后尘吗?老夫以为,时候不晚,尚可一试。”这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