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此, 想来自己在仙道并无可倚仗出气的长辈好友,没了下文。
叶九琊听他没了声音,知道缘由,将他手按在自己胸膛, 缓缓道:“从今以后, 你难过一次,便是在我心头划上一刀。”
陈微尘“嗯”了一声,声音中终于带上了些笑意:“在凡间待了一月, 倒把甜言蜜语学会了。”
叶九琊静了一会儿,道:“你若喜欢……我去学。”
陈微尘笑意又多了几分:“还会说什么?给我听听。”
叶九琊回想起在凡间里度过的那段短短烟火岁月,思绪飞度红尘雾海,万丈迷津,穿过大街小巷,桃梨烟柳,到了国都那座光怪陆离笙箫粉墨齐聚的戏园里。
琵琶弦停,月琴声收,渐渐归于寂静。
他在黑暗里唤了那曾听到过的一声:“卿卿。”
卿卿。
陈微尘听得这句,恍惚了半刻,像是眨眼间过了一生,此时已是隔世,眼前一片烟霞烈火,灼灼烧起来。
“要灯,”他道,“让我看看你。
恰此时月上中天,一道银月成钩,越过窗子的边缘显现出来,淡淡清辉洒落,两厢对望之下,如梦似幻。
小凰鸟已睡了,脑袋缩起来,成了胖而软的一团。
陈微尘起了玩心,伸手戳一戳它,却是睡得沉,戳不醒的。
“真好,”他笑道,“若下辈子托生成这样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东西,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到时候你养我,每天就让我在你床头这样睡,时常戳一戳,戳醒了就啄你手指……”
他回头看叶九琊,月色朦胧,照在这人脸上,显得他当真有了那么几分温柔。
他支起身来去吻叶九琊嘴唇,吻着吻着,又被按了下去。
次日早晨郑师兄望着那边房门,总是不见人出来,只好敲了敲。
里面传来的自家师弟的声音略有些压低:“请进。”
仙家的居室摆设不像凡间那样繁复,没有那些曲曲折折里间外间,进门便能看清全貌。
郑师兄踏进门来,自家的师弟衣衫齐整,已经收拾停当,转头看他:“师兄。”
郑师兄:“今日……”
他刚想与师弟说话,却见床上陈微尘半睁开了眼睛,欲睡未睡的模样,又把师弟的目光给牵了过去。
“还早,”叶九琊道:“我该走了,你接着睡。”
陈微尘却清醒了些,道:“等……等等,你过来……”
叶九琊坐在床边,靠近了些。
陈微尘神色有些不自然,从枕底摸出一个碧绿玉瓶来,往叶九琊颈边涂了几下。
衣领未能遮住的淡淡红痕很快消下,陈微尘收好瓶子:“……可以走了。”
郑师兄:“……”
叶九琊为他压了一下被角:“起了可以去外面找弟子玩。”
陈微尘眼睛已是又阖上了,半睡半醒“嗯”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清。
出了门,待走远,郑师兄咳了一声:“师弟……”
叶九琊:“嗯?”
郑师兄斟酌着措辞,一时没有想出来,转念又想自己的师弟修炼一向稳妥,应当不会不知分寸,即使大约有了双修之实,也该是为助益修行。
他便好好探看了一番叶九琊的修为。
——一探之下,却是大惊。
“怎么回事?”他双眉紧锁,声音也严肃了许多:“你的修为怎么减了这许多?那个陈——”
叶九琊神色不变,淡淡道:“前些日子为缚住心魔动了虚元。”
将近正午时陈微尘才慢吞吞醒过来。
小凰鸟早已醒了,在外面跳来跳去,他一个人没趣儿得很,下了玉楼,懒洋洋倚在溪边小亭里,看那些年轻弟子练剑。
练着练着,总有些疑惑出来,弟子们找不见长辈,又对他实在好奇,三三两两过来,到了跟前,又犯难,不知该喊些什么。
最后抓耳挠腮憋了一声“前辈”出来。
陈微尘一下子笑了出来,扇子悠悠然一展:“姓陈,不是仙道人,前辈当不得……喊我一声公子就好。”
弟子便问:“公子也会用剑吗?”
陈微尘点头道:“会一点。”
这些弟子也都是些视剑如命的,一提到剑便不局促了,没见到他的剑在哪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怎么不见您的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