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游街哪里还能让车在路上走呢?路都封了,要坐公交去才行。你们约了什么时间出发?”
“早上九点钟在家门口等,妈妈你说我穿什么比较好?我买了件嫩黄色的毛衣,配前两天师父送我的那条围巾你说怎么样?他会不会喜欢?”
“不好看,黄黄的像鸭子似的,河边那么多鸭子还看不够。”
“都是灰扑扑的野鸭子,谁会看呀?我是那只最漂亮的小鸭子,他会喜欢的。”
胡妈妈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说来说去,还不都是鸭子。”
但她没有再阻止儿子套上那件亮眼的毛衣,在出门前,她还帮他用围巾打了个漂亮的结,夸他很帅气。这倒是真心话,胡不成皮肤白皙,五官年轻,即使穿得鲜艳也不突兀。那个鸭子的比喻只是不希望他太活泼得意了,在她看来鸭子应该是温顺可爱的动物。
祭典前夕,胡不成和梅谷打算去偷看河神的金像,两人相约前往吉祥桥下的河神寺庙。
吉祥桥是氓川上唯一的木质桥。它通体朱红色,桥面两侧各有十二道矮栏,分别点十二盏灯。夜里灯景极美,桥身如一尾发光的红鲤鱼露出水面,鱼头恰好朝着寺庙前高大的牌坊,正是一幅吉祥福瑞的鱼跃龙门。研究历史的老师们一致认为,是先有了桥,后有祭拜河神的习俗,寺庙也是后来修建的,这就证明,这座桥比河神的寿命还长呢。
僧人们负责每年重新涂刷桥栏,将桥面清洗得干净平整,又用白色的粉笔沿着游街的方向在地面画好指示箭头。听说有一年,因为僧人弄错了走向,导致抬着神像的队伍在巷子里绕圈,错过了祭拜的最佳时点。僧人们很惶恐,害怕河神降罪,但后来并没有出现可怕的天灾,因此人们更加称颂河神的仁慈。
今年寺庙请了著名的雕刻家重新为河神铸造金像。据称,这尊金像是纯金制造,比以往的更加精致。铸造好后金像放在寺庙的阁楼里封存,直到祭典的这一天才开封露面。所以在此之前,没有人能见到这尊神秘的金像。胡不成听说后被激发了好胜心,一定要博得头彩,但他对寺庙的情况不熟悉,于是劝服了梅谷参与行动,至于他如何说服梅谷却无从可知。
要溜进寺庙不难。僧人们这时候忙碌于第二天的祭典,没有余暇注意香客。两人于是扮成普通香客的模样,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没有引起丝毫的怀疑。在正殿上完香后,他们假借投香油钱避开了来往打扫的僧人,快速躲进后殿的楼梯。
黑沉沉的木梯盘旋腾起,黯淡灰飞的尘光从缝隙中泄露出来,显得宁静又恒远。沿着木梯而上,要爬一百三十阶楼梯才达到顶楼,阁楼里不敢开灯,他们只能摸黑摸索。
出于男人的气概和勇敢,胡不成毅然走在前面领路,将梅谷护在身后。
不一会儿,两人顺利找到了没有开封的河神金像。胡不成将盖在神像上的灰色塑料布揭下来,神像在黑暗中发出深邃而温暖的光泽。它大约有三十寸高,十寸宽,通体是均匀漂亮的哑光金色,又分为底座和身体两个部分。底座是用浅白色玉石雕刻的浪花,金像盘坐在浪花上,双手托一口金瓶,微微垂目,嘴角上扬。其中面目五官、衣褶领口甚至指节的皱纹都栩栩如生,足以见识雕刻师绝妙的功力。
胡不成问:“为什么河神要托个金瓶呢?这是什么意思?”
梅谷回答:“瓶子是用来装水的,整条氓川都可以装在他这个瓶子里。洪涝的时候瓶子就把洪灾吸走,要是干旱了,里头的水又可以倒出来滋润田地。虽然现在没有人种田了,也算有这么个意思吧。”
“那它每年香火钱应该很多吧?”
“要不然寺庙也不能铸这么大一尊金相。”
胡不成由衷地羡慕道:“像这样地方上的小神仙,虽然供奉的庙宇不多,只要能够在一个地方站稳了脚跟,也不愁香火了。比起排场铺张的大神仙来说,说不定生活更有滋有味。”
他的语气酸溜溜的,其实是暗恼自己没有这样的福气。按照神仙的规矩,等他二十岁了,如果自动放弃继承天帝的位置,就可以被派遣到地方驻守,如果能选上个经济富庶、气候宜人的地方,日子也能和河神一样逍遥。可惜他没能挨到二十岁,说到底,胡不成还是对做不成神仙有点失落的,尽管他时常抱怨做神仙的坏处,又把那些跋扈的大神仙骂得跳脚,可谁都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时候,就连神仙也不例外。
只是梅谷不知道其中原委:“那是神仙的事,还轮不到我们操心。”
她对神像精巧的工艺惊叹不已,一会儿大着胆子抚摸河神的金瓶,一会儿又用手指蹭蹭衣袖上细致的褶皱,竟然沾了不少金粉下来。被摸的地方即刻掉色,露出里头深深的黄铜。
原来这尊金像里头竟然是铜铸的,并不是对外宣称的纯金铸造,甚至不是包金的,只是在外面喷了一层金色的涂料撒上金粉借此来伪装成纯金铸造。梅谷仔细检验了手上的金粉,露出骇然的表情。
胡不成也看到了掉色的那块地方,瞪大眼睛道:“哎呦,这是什么呀?”
梅谷比了个小声的手势:“你还没明白吗?这不是金的,就是个铜疙瘩,假的!”
“假的,那真的在哪里呢?”
“哪里有什么真的?也不知道主办铸造的僧人从里面偷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