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酆始终没离开原本的位置,这让戥蛮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断定唐酆不会冒然出手,阿诺苏满也不会有更多手段拦住他的毒蛊,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能赢!
可戥蛮尚未来得及靠近树林,便听风蜈一声尖锐哀鸣,三根弩箭精准无误地钉在它狰狞的头部,硕大的蜈蚣立时蜷缩成一团,戥蛮睚呲欲裂地看了一眼痛苦的风蜈,拼命往树林贴近,单手摸向竹筒准备放蛊,便在此时直觉耳畔骤紧的风声带着凛冽杀气呼啸而至,他下意识侧身躲避,紧接着翻手放蛊。然而只在一瞬间,掌心一阵猛烈剧痛,就像被什么人死死攥住手腕一般,他整个人都被扯着手臂蛮横地拽了出去,紧接着便是一声钝响,一支银色弩箭贯穿了他手掌将他狠狠钉在了树干上。
戥蛮闷哼一声慌忙转头去看,视线里一抹蓝色身影闪电般向他猛冲过来。戥蛮一惊,难道他料错了!?
箭弩绷簧弹动的声音恍若勾魂索命的钟声,戥蛮甚至能清清楚楚看见那支闪着寒光的弩箭不偏不斜直指向他面门而来,他几乎快要惊骇地失声大叫!然而那蓝色身影快得可怕,箭弩在马上就要贯穿他头颅的一瞬间被生生攥住,戥蛮眼睛瞪得极大,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唐酆面具外露出的半边脸表情如修罗般阴森可怖。被攥住的弩箭箭头就抵在戥蛮眉心,只消慢上一星半点就毫无疑问能要了他的命!
“别惹诺诺。”
这是唐酆开口说的唯一一句话,说完便将箭弩收回箭囊里,再未多看一眼戥蛮,转身陪着阿诺苏满往营里去了。
被钉在树上的戥蛮花了好半天力气才将自己放下来,疼得面无血色,风蜈看上去比他还糟糕,受了重伤的蛊虫几乎失去战斗能力,戥蛮心疼地将煨蛊的药粉散在风蜈伤处,看了一眼手上的贯穿伤口,扯了扯嘴角。
他心急了,也许不该在这种时候就对阿诺苏满动手,但无所谓,至少现在,他知道唐酆有多少能耐了。
戥蛮沉沉笑了两声,眼睛盯着朝阳下渐渐升起炊烟的凉州大营,轻轻抚摸着风蜈的脊背坐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一大早就闹了不愉快的阿诺苏满一直显得提不起精神来,转圈见了众人之后便在营里四处走,唐酆默默跟着他,有些担心地盯着他背影看。
若说阿诺苏满这半生有什么事最憋屈,那么除了为李修然那厮之外就剩下惨死潼关的龙蚩了。当初所有人都以为龙蚩是战死沙场,直到阿诺苏满见到了奇迹般活下来的凌霄和月冷西。他几乎一眼就发现月冷西身上被种了生死蛊,他自己身上也有同样的蛊,因此那感觉更加真实,真实得令人心惊。
能在潼关为月冷西种生死蛊的人除了龙蚩不会有第二个,而月冷西却没有去救他。月冷西恐怕自己都不清楚生死蛊是什么意义,更莫说潼关一役尸横遍野根本无从寻找。他明明尽力劝过龙蚩不要再做傻事,可那人一腔痴情竟终究为了月冷西断送了自己。阿诺苏满一直觉得自己够傻了,也曾为李修然做了许多疯癫之事,却从未如龙蚩这般决绝。他无法不去心疼那个表情永远带着落寞的同门,哪怕只能为他做最后一件事也是好的。也算慰藉。
然而戥蛮与他大哥太过不同,那不同就仿佛光影般无从分割却格格不入,龙蚩身上一切美好都随着他的逝去消失殆尽,而戥蛮就像是为了印证一般,充斥着所有龙蚩身上没有的恶。
阿诺苏满无能为力,不但如此,戥蛮刻意降下的阴影正在慢慢侵蚀着所有相关的人,甚至连他唯一的幺妹也笼罩在这不祥之中。他就像个阴暗的破坏者,不将所见之物全部碾碎绝不肯罢休。仿若一颗噙满毒液的种子,一旦找到适合的土壤就迫不及待发芽抽枝,拼命将毒藤缠绕出去。
得想个办法阻止他。阿诺苏满想。
他心里翻来覆去想着事,低着头连路都没看,冷不防被身后的唐酆拽了一把,吓了他一跳,扭头不悦道:
“怎么了?”
唐酆有些无奈地指指前方,阿诺苏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便见蔫头耷脑独自窝在房檐上唉声叹气的李歌乐。
方才他见李修然脸色也不怎么好,李安唐偷偷告诉他昨儿个李歌乐顶撞了阿爹,到现在还在怄气。阿诺苏满露出个不耐的表情来,顺手捡起块石头朝李歌乐甩过去。
李歌乐心里正别扭得没着没落,没料到飞过来块石头正正砸在他脑袋上,疼得他哎哟一声,捂着脑袋就从房檐上滚下来,摔了一身土。
阿诺苏满咯咯笑着走过去拍拍他,弯着腰道:
“娃娃,你如今胆儿肥了啊,连你爹都敢顶撞,凌霄就是这么教管你的?”
李歌乐哼哧哼哧抬头见是阿诺苏满,连问候都忘了,羞得满脸通红不敢抬头,嘟囔一句:
“跟我师父无关,我不是故意的……”
才想起来自己失礼,赶紧爬起来揉着脑袋冲两个大人行礼,叫了声“诺诺叔叔,唐酆叔叔”,却还是不敢抬头,连土都不敢拍一下。
阿诺苏满还想打趣,突然脸色一变,伸手擒住他下巴,硬生生将他的头掰起来,眯着眼贴近了一通猛看,直看得李歌乐大气都不敢喘。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