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展临走之前替江川分析了几句程净的做事动机,现在江川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他从前觉得自己挺不要命的,一点都不怕死。而程净……真的赴死去了。
他定了定神,说道:“哥,我们都想错了一点,以为这件事的主谋是晏青书,程净的目标也是晏青书。其实他一直以来真正想对付的那个人是……聂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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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的临江酒店顶层,拥有门禁的不足5人。进门先看到的,是富丽堂皇的欧式客厅,接着是穿过客厅的露天花园,小径隐藏在其中。程净站在这样的地方,像一截苍白的影子。
聂奕之坐在一辆高尔夫球车的后面,慢慢地自小径深处出现。他下车,没有进屋,坐在窗边的遮阳伞下面,冲屋子里的程净招了招手,像个和蔼的长辈似的,然后让人开了一瓶冰镇香槟。
旁人都退去了,他眯着眼睛打量走过来的男生。
而程净同样也在打量他。
年过六旬的男人,没有半点老态,甚至称得上神采飞扬。一个叱咤了半生的人,大抵应该是这样的气度。
程净先开了口:“聂伯伯,我见过您。”
那年程宇民离开临西三市,仕途自此平步青云。谢嘉雨终于不用再担心受怕,不久之后迎来了公司的开业典礼,四岁的程净穿着挺括的小西装跟在后头。有人送过来五十个花篮,在街道上一字排开,场面甚至惹眼。
小程净没有好奇凑过去,远远看着妈妈去见马路对面的一个人。那人笑着对谢嘉雨说道:“在这边办事,听老程说你的公司开业,我过来看一眼。”
那是仅有的一次见面,没想到程净竟然会记得。聂奕之略感意外,笑了笑:“你倒是跟你爸爸一样的好记性。”
还有半句他没说:“也是同样的软心肠。”
一个人过来,把一个箱子放在香槟的旁边,里头是几个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追踪器。聂奕之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慈祥模样,问道:“你想从小晏那里知道什么呢?”
程净看着他,忽然道:“您和我爸爸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一同出现,很少有人把你们放在一起讨论。但是,如果有心人去翻四十多年前的卷宗,会看到我爸爸受理的唯一一件案子,被告是您。”
别人提到程宇民,知道出了学校就从政去了,手段厉害得很。却很少有人去探究,程宇民在没毕业的时候做过什么。
那时候的聂奕之,还是聂家的旁系,渺小的一个。他当时对同校的一位女生有好感,主动约了无数次,也被拒了无数次。后来有一天,大约是那个女生听说他是聂家的,终于答应了约会。两个人相处了一段时间,有人将聂奕之真实的身份告诉给了女生,女生分手不成,诬陷聂奕之强.奸。
两个人发生性关系是事实,又有人从中作梗,聂奕之找不到靠谱的律师替自己辩护。主动站出来帮他的,是本科刚刚毕业、等待研究所入学的程宇民。
聂奕之没有想到程净会去调查这些,目光冷了几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慈祥的模样,说道:“你调查这个做什么?”
尽管过去几十年了,但他依旧不太愿意提。辟谣的人只有一张嘴,传谣的人却有两条腿。那时程宇民替他赢了官司,但他是强.奸犯这事已经在学校里流传开了,一个年轻人的前途毁了一大半。也是程宇民告诉他的,从中作梗的人,就是聂家几个同辈。
程净道:“我从爸爸离开之后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会在没有额外承诺的情况下,如此信任您还有聂明庭呢?”
聂奕之看他。
程净道:“奚云不是我爸爸的人,而是您的人。您因为奚云擅自收徒弟的事对奚云产生不满,怀疑他的忠心,所以才让奚云死在那场火灾里,而我爸爸留住了南向军的命。后来赌场的事情败露,您拿南向军要挟我爸爸,让我爸爸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罪责,成了您的替死鬼。
“可是,您没有履行你们之间的承诺。既没有放了南向军,也没有把我弄出国。聂明庭甚至不愿意见我,将我妈妈的公司视为烫手山芋。晏青书找他要,他就顺手推舟,假装把公司输给了他。”
聂奕之没有吭声,举起香槟喝了一口,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在看一个小孩子的奇思怪想。
他如此轻视,程净没有恼,面上忽然染上一层淡淡的笑意,说道:“这些追踪器,我在一个月前才装上去的。您知道为什么吗?晏青书是个闲不住的,没有哪天愿意一个人待着。可是我观察了他三年,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他不叫狐朋狗友,也不要别的人陪着,自个儿就那么消失了。您心里很清楚,晏青书做什么去了。我的追踪器要是装得太早,会被发现;太晚,又来不及。”
聂奕之眯了眯眼:“你发现了什么?”
程净看着他,没有说话。
聂奕之再次打量着眼前的小孩。挺拔的个头,就是瘦了些。眉眼肖似程宇民,藏着锐意。鼻子嘴巴却和谢嘉雨如出一辙,带着几分精致的秀气。他忽然生出一种淡淡的怅惘,当初似乎判断错了。这孩子的确拥有着程宇民和谢嘉雨的特质,不是优柔寡断的善良,而是坚韧和谋定而动的智慧。
他后知后觉地轻叹了一声:“你的目标不是小晏,而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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