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的车开的飞快,他整个人坐在车里有一种与世隔绝般的孤独感,安全带束缚着他,车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行人匆匆,轻鸣的引擎声似乎隔着很远,绕在耳边的时候充盈着固执而冷漠的声音。
陈志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般,渴望被救赎。
车子开了不到半个小时,按照陈洲发给他的地址,一片老工业小区,窗玻璃碎着,小区的墙皮掉了好些,一眼望过去有种失落之城的味道。
可陈志知道那个孩子就在这里,他的哭声曾回荡在这片风中,却无人来救。
陈志沉着气走过去,地址最终的方向是一道防盗门,那道门虚关着,里面没开灯。
陈志其实心里根本就没准备好,他怕陈洲为了报复他真的做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来,他怕他一推开门就看见里面满是鲜血淋淋,而地上躺着那个小孩儿的尸体,他怕那个小娃娃就这么死了,他什么都怕。
陈志盯着那个门把手好久,甚至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如果陈洲精心为他设置了一个圈套,那他也心甘情愿的折在这里,到最后无非就是一个死,只要让他死之前看看他就好。
人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欺骗自己,但唯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所有的佯装和逞强都褪的无影无踪,无人能在寂寞的对视中装糊涂,谁也不能。
陈志咬着后槽牙,用手推开门,一只脚迈了进去……
陈志适应着黑暗,随后他就闻到了那股淫/糜的气味,他试探的睁开眼,就看见了那个一动不动的孩子。
娃娃依旧维持这那个姿势被绑在椅子上,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碎的不成形了,头发盖在脸旁,被汗浸的一绺一绺的。在那麝香般的味道里,夹杂着一丝丝不死不灭的血腥气。
陈志有那么一刻不敢看过去。
可能是开门的声音惊扰了绑在椅子上的人,陈志眼睁睁的看那个小孩儿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随后笨拙的试图缩起身体,怕的浑身发抖。
陈志静静的看着他,他的目光看着他瘦削的侧脸,看到娃娃觉得有什么不对,拧着身子抬起脸看他。
而他所有的表情都在看到陈志的那刻变了。
娃娃全身上下遍布淤青,他的嘴唇被自己咬的鲜血淋漓,一张惨白的脸,黑色的大眼睛失神的看过来,似乎有刹那的迟钝,几秒后,那双如同被秋风扫过的眼睛眨了一下。
然后他就哭了。
在很多年后陈志都记得这一刻,男孩的泪水哗啦啦的流下来,会在尖细的下巴尖,像初春的雨。
陈志看着他撇下来的嘴角心就开始疼,疼的他受不了。
娃娃自从长大后就再没这么哭过,就算身上再疼,日子再难熬他都没有。因为他知道,所有的不甘心都是用来折磨自己的,只要眼泪不流出来,就总能骗自己一切都会好,但如果他哭了,他就骗不了自己了。
可他看向陈志,到底没忍住。
陈志红着眼睛看娃娃哭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他可怜的目光似乎能剜进他的心里去,让他难受的想去抱抱他。
而他就这么做了。
陈志走上前,试图稳住自己颤抖的手,他慢慢的解开束在娃娃身上的绳子,甚至害怕碰到他的伤口。解到腿时,娃娃下意识的就想躲,他觉得自己脏。他记得那些男人看他的目光,他们拍着他的身体,叫他“乖孩子”,然后把他按在身子下面狠狠的做。他们喜欢听他走投无路的哭声。
陈志看他腿/间的鲜血淋漓,瞬间就湿/了眼眶,他低下头,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膝盖,娃娃“呜呜”的哭声像是某个被迫离开妈妈的小动物,陈志把他抱在怀里。
他可真轻啊,瘦的好像就剩一把骨头,触到他的脊背就像是能触到他的灵魂。
陈志把他放在床/上,娃娃抱着自己,陈志摸着他的头发,第一次对他说:“乖……”
不带有一丝情/欲,也无关这世上所有的风花雪月,就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人为爱发出的一句诰命。
娃娃把脸埋进头发里,肩膀在片刻后压抑的抖了起来。
他终于有人疼了。
陈志用被单将他裹好,抱着他一步一步从楼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