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用最普通的a4纸打印的,举报信的时间在半年前。
我放下了这封信,开始查看其他的文件,有举报人提供的证据,也有郑叔他们之前搜集的证据,翻完了文件夹中所有文件,即使凭借我唯一的一次举报经验来看,文件袋中的所有资料,加在一起也无法印证举报信的正确,简而言之,证据不足。
我又重新翻出了举报信,试图从中找寻一些线索,和举报人的心理。
这封信读起来有点像述职报告,可以看出写信的人平时与笔杆子没少打交道,他用简单扼要的语言讲清了举报内容,举报汉东领导班子以权谋私,侵吞公有财产,收受贿赂,严重阻挡了当地私人企业的发展,文字下方是一连串的表格。
举报信里重点讲了三件事,一是汉东老城区改造项目内定招标企业,二是汉东扶贫资金发放迟缓,部分资金走向不明,三是上报税收与实际税收存在严重偏差。
这三件事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发生,但情节都不严重,数目也不会差得离谱。如果这封举报信是真的,那汉东将会刷新过往已曝光的腐败的金额上限。
但问题在于,举报人自身无法提供强有力的证据,巡查组的人前去汉东调查取证了小半年,顺着里面的项目一项项地查,却查不出任何大的问题,小问题虽然有,但并不在触犯法律的范畴内。
由此基本可以判定,这封举报信虽然言之凿凿,但并不具有真实性,这是我看过所有材料的观点。但此刻,我与郑强坐在赶往汉东的火车上,就可以证明这件事存在猫腻,受了工伤的我那些并未谋面的同事们,更能从侧面证明这一点。
我将材料一一放回到了牛皮袋里,又将牛皮袋重新装回到了郑强的包里,长久的阅读让我的脑仁疼了起来,只好抬手揉了揉眉心,又躺了下去,钻进了被窝里。
刚合上眼,就听见了叮咚的手机声响,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新手机的铃音——昨天郑强给了我一部国产机,换了我原来的手机,说是比较保密,我也办了新的电话卡,刚刚正是接收到短信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串倒背如流的数字,想了想,还是点了进去。
“陈和平,我今天刚回国,别的我不想再多说了,汉东那边水深,你自己多加小心。”
他这句话甚至是有些担忧的,我想了想,回了他两个字“谢谢”。
我们坐了一夜的火车,终于到了汉东。并没有什么接待人员,于是下了车就要排长长的队伍等着打出租车。
郑强还有心情打趣儿我,他说:“有段时间没自己排队打车了吧?”
“我一直公交车上下班啊,”我特淡定地回他,“倒是您,不出公差的时候几乎不用腿儿的,出公差还要排大队,有没有心理落差啊?”
“你这小子。”郑强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下子就笑了。
我们终于等到了出租车,到了一个小区内的租房内,在那里见到了两男两女,都是巡查组之前过来的同事。
郑强向我介绍:“李洋,陈凯,王海阳,徐冬冬,这是陈和平。”
李洋是个三十多岁的消瘦汉子,正在噼里啪啦敲键盘,闻言向我点了点头。
陈凯年纪大一点,四十出头,正在打电话,也挥了挥手。
王海阳和徐冬冬是两位女士,女士的年龄是秘密,正在整理资料,王海阳白净一些,徐冬冬带着一副黑边框的眼镜,两个人都冲我笑了笑。
我挨个打了招呼,郑强直接扔给了我三摞文件:“你以前不是在经济委干过么?来看看这些文件,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捧着这三摞文件,还有点吃力的。
郑强笑了笑:“没欢迎晚会了,干活吧,小伙子。”
“成,就是我挺久没看过这些东西了,效率可能不太快。”
“没关系,看得懂就行。”
于是找了个空地儿开始干活,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看过这些合同,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很快进入到了状态里。
中午的时候郑叔叫了外卖,一群人放下手里的活开始吃外卖,一边吃一边交流上午的收获——没有任何收获,一切能拿到手的文件都完美无缺,连差错都精准得自然,电话没有问题、款项没有问题、合同没有问题、立项没有问题,既然纸面上找不到什么问题,那只能暗中走访看看了。
常叔率先问了我的想法,我提议走访,却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反对,原因无他,我的两位同事就是在走访途中发生了意外,至今还在重症监护室。
郑强之前说的“工伤”竟然这么重,也难怪消息灵通的人不愿意进巡查组,来汉东趟这一摊子浑水。
“怕了么?”郑强问我。
“怕,但毕竟是工作,总要去做,您说对吧。”
郑强舒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暂时放弃走访,我再弄些文件出来,大家先看看。”
我那两位还躺在医院里昏迷的同事,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遭遇报复,我问李洋他们是如何受的伤,李洋的表情很平静:“一个走在路上,六楼的花坛被风刮落摔到了脑袋上,一个是车子下雨天行驶,路上遇到了水坑,没注意,结果路面塌方,连人带车都掉了下去。”
“听起来都像是意外。”
“看起来也像是意外,”徐冬冬补了一句,“两次意外中间还差了几十天,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