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紧张,他灌了一口冰啤酒,低头说完了下一句话。
“我属于我做的梦,我为它活。”
“可渊哥,你知道吗,只要我想一想,” 吴子行抬头看着他,笑了笑,“哪怕只想十秒,想到失去你的可能性,想到可能总有一天我要在我最爱的事,和人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抛弃另一个,我觉得我就跟死了一样。”
林渊是怎么回答他来着?快忘了。
后来有一段时间,他没日没夜,不成人形,踩在生与死的边缘线上,像是被丢进了一千米的深海,却还要继续往下沉,一直沉,身边一个活物也没有——其实是有的,想要把他救活的,医护人员。
朦朦胧胧地,他想,医生好幸福啊。
他们宣誓的时候,誓词说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并检点吾身,不做各种害人及恶劣行为,尤不做诱奸之事。凡我所见所闻,无论有无业务关系,我认为应守秘密者,我愿保守秘密。倘使我严守上述誓言时,请求神祇让我生命与医术能得无上光荣,我苟违誓,天地鬼神共殛之。
他们在任何时候,不用考虑立场,不用挣扎,不用考虑溃败或者胜利,不用压抑着自己动恻隐之心,那就是他们为之存活的根本。
可是……
他也很幸福。
勉强活下来了,但是受了重伤,经过手术后,移植了一部分皮肤。一年后被另一个秘密王牌部队收编,他们之前就跟他原来的部队做过工作,但那时候他不愿意走,原来部队也不会放人。
做退居二线的工作,还可以时时用以往的记忆来犒劳自己。
后来有个任务从铺线到收网,长达三年。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身体状况也反反复复,因为部分皮肤移植的排斥反应,有时会陷入昏迷。频繁的高烧,输液,呕吐,药物。但是幸好,他还有一技傍身。在指挥部的技术人员里,林渊的脑子是最好用的之一。
主治医生问过他,为什么不休假。
林渊觉得没有必要。他本来想的,后来辗转打听,听人说……吴子行已经退伍了,因为和上级发生了冲突。
“幸好我们是独立编制的,他们管不到我们,不然就你这个小身板,叫那群大老粗弄回去调查、写报告,我看你也撑不了几天。”
医务人员里有个嘴特别欠,但是活特别精细的,叫顾乾,她有一次一边给他吊水一边嫌弃道:“你的心理素质太差了。别的不说,就你现在,其实跟正常人也没什么差别。容貌算个diao,爱你的人不会在乎这些的。”
林渊坐在床沿上笑,笑完了轻轻扯了一个笑:“嗯。”
嗯,算一个什么回答呢?
后来主治医生给上头建议,说他必须去外面透风,不然心理会出现很大的问题,到时候再干预就晚了。
他不想去。
顾乾知道他在想什么,大半夜的把他弄晕了,从基地拖回了自己宿舍,亲自动手给他展示了一项绝技。
那一层面具……看上去比普通面具精细了数倍,和脖颈处的皮肤也没有色差地融合。
“市面上你能买到最贵的,都没有我的厉害。”
顾乾冷笑一声,“这可是我们家传的牛逼活儿。但我可得跟着您老一起去,这每天卸下来都巨麻烦!身份我会去打个申请,让人给你解决”
林渊看着镜子里的人,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幸运的是,吴子行没有认出他来。
第一次,他站在搬家公司的员工旁边,吴子行没有看到他。
第二次就在半小时后,他笑眯眯地凑了过去,跟楚爱甜说话。
中间还见了褚望秦,他大概以为自己在追楚爱甜,上来就是一拳,印堂都气得发黑。当时林渊心里就警铃大作,诧异过后竟有踏实感。一脚踏回人间的感觉。
当然,回去免不了被顾乾痛骂,说他是不是不想活了,送上脸给人打。
林渊龇牙咧嘴的,笑得很无奈:“我弟嘛。力气挺大,厉害的。”
顾乾没再说话,但他看见了,她眼眶红了。
她和她教授都以为他不知道,其实这身体是他自己的,好坏他怎么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