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隙抱着木匣子,里面长出半个指头高的小灵芝,小灵芝的圆平的菌盖上摇摇晃晃爬着抖着大眼睛的小小蜗。
云吞道,“是染儿在人间的名字~”
说完看了站在人群里不显眼的木果子。
掌柜的见他们拿不出粮食,也没力气计较,倚着门窗道,“想住就住吧,就是没热水和米粮了。”他仰头看了眼这几日总算正常的日子,喃喃道了句,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脚步虚浮的回了屋子。
云隙低头在客栈里寻了个长椅,本想坐下来,但上面积灰陈厚,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擦过了。
他拢了拢袖子,看着苍歧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该想想办法解决才是~”
云隙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战后枯败,万物待兴的局面,要说起来,比苍歧还镇定熟练些。
苍歧压下心里的闷涩,略带感激的看了眼云隙,让自己平静下来,交代众人暂时在此处休息疗伤。
客栈里都是空房间,他们一群这妖那妖,种类不少,分别拣了自己的屋子各自回去休息去了。
苏渭认出云吞,也跟着走了进来,但他又没地方去,只好坐在大堂中神思恍惚。
外面天色有些暗了,苍歧看着云吞抱着一双孩儿睡下,自己抽身出了房间。
客栈门没关,入了夜更显得外面萧索可怜,十里之外几乎见不着灯火,风吹过空荡的断壁,发出呜咽的声音。
苍歧沿路而走,原先那一处茂盛丰收之景的良田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满地焦土,黑漆漆的,风一吹,一股烧焦和破败的味道。
他蹲下来,修长的手指在焦黑的土地里翻找。
苏渭跟了他一路,在风里瑟瑟发抖,他喜欢好看俊朗的人,低头摸着自己脏污潮s-hi的衣裳,羞愧退远了一点,说,“…没粮食了,能吃的早都被挖光了。”
苍歧没吭声。
苏渭又自顾自言道,“三个月前…那一场天火烧光了所有…土被烧坏了,长不出东西…”
他眼神迷离,仰着头顶高悬的明月,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晨上太阳还暖洋洋的,是个丰年的兆头,没料到晌午刚过,天空火红如烧,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从天空落下来无数火球,火球就像雨一样,猝不及防砸在街上,铺子里,高楼亭台中,那火沾上就着,愈烧愈大,被溅上火星的人立刻会被整个火球吞没,汹汹烧成个人形灰烬,连骨渣滓都不剩,才会罢休。
那是孽火,连仙官都扛不住,更别说凡人躯体和楼阁。孽火烧过的土壤三尺之下尽是焦土,良田说废就废了。
苏渭浑身发起颤,想到那如火烧着的天空和无处躲藏的处处天火,一夕之间良田、楼阁几乎烧毁了大半,数不清的焦尸,四处哭喊惊叫的人群,如若不是他还苟延残喘,当真觉得那一日约莫是人间的大限了。
苍歧听他边哭边说,说到最后竟是上气不接下去,嚎啕大哭,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呜咽,显然已经怕极了。
苍歧沉默的听着,放出银丝在焦土中掘地三尺的寻找,找了好久,银丝终于喜气洋洋缠着一粒种子从土里钻了出来。
苍歧接过种子,在一块巨石下寻到了块未被孽火烧过的巴掌大土壤,他将种子埋进去,暗暗念起咒决。
只见那片局促狭窄的土地里忽然抽出鲜嫩的嫩芽,紧接着,伸出细瘦的枝干朝四周爬去。
身后传来一声吸气,苏渭不知何时不哭了,震惊的看着焦土中嫩绿的苗。
那秧苗爬的极快,没多久后,开出花蕊是淡紫色的小花。
苏渭先前是歌舞升平的琴师,五指不沾阳春水,不晓得这是什么东西,就看着苍歧轻轻一扯秧苗,几根银丝顺着土地钻进去,将一块沾着土块的大疙瘩丢了出来——是番薯,极耐饿。
藏在暗中的无家可归的乞丐难民纷纷走了出来,亲眼见苍歧覆手施法,呼啦跪了一地,以头抢地大呼神仙。
银丝哼哧哼哧挖的很快,将番薯个个挖出来,细细的银丝轻飘飘将番薯分了下去,虽然数量不多,但好在个头极大,有些饿极了的百姓直接用袖子胡乱蹭掉土块,生吃了起来。
苍歧托了着两块番薯,长身玉立衣袂决决,略带抱歉的看了眼满地的难民,留下几根银丝挖掘还在生长的番薯,自己先行离开了,临走前,还招呼银丝将一块番薯丢进苏渭的怀里。
此物虽不是长久之计,但解一时饥饿,保下这群将死的难民,也算百事待兴的第一步。
直到天亮,云吞醒来之前,苍歧已经携带着一小包从土中寻找的还没被烧尽的庄稼种子回到了客栈。
云吞长发未束,从身后将他抱住,摸着他颈边的冰凉,握住他的手,“会~好~的~”
苍歧苦笑将他抱进怀里,嗯了声。
从地里收回的种子被施了咒,苍歧在难民一传十十传百聚集在客栈前跪了一地祈求神仙时将种子分发下去,要他们按照过去一样汲水灌溉,田中耕作。
被施咒的种子十个时辰便能生出枝干发芽结果长出庄稼,不管是什么,先将人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干活。
牧单同苍歧去城中与人间的官府交涉,凭这些种子想将难民尽数安顿好还远远不够。
云吞从随身带的包袱中寻出不少的药材,忍痛割爱,在客栈门外搭了个小帐篷同花灏羽为人看病治伤,在难民集中的祠堂和庙宇中来回穿梭。
客栈里的妖能搭把手的都出去帮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