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连续两个星期,都是烟雨蒙蒙的日子,春季在这个城市便是以这种方式,固执地,无孔不入地留在自己的印记。不知道人们怎么能从这样的雨里看出诗意来,还用那么多美丽的文字来赞颂,难道仅仅因为雨丝轻柔么,仅仅因为那雨柔软,勾起你额外的愁绪和伤感么?黎箫拥被坐在病床上,看着玻璃窗上潺潺的雨痕,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那雨都下到他心底去了,因为深深地掩埋进心底的空洞当中,所以现在每个毛孔,都开始往外泛着水汽,每处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每一寸皮肤,都在被看不见的细菌所侵占,等待从中冒出霉菌的绿毛来。
黎珂已经有四天没有来看他了,打了电话来,告诉他的是公司派他出差,推不掉的事情。珂珂就像妈妈一样,即使人不在身边,却仍然事无巨细交待了许多他应该注意的事项,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记忆里会跟自己抢玩具,抢零食,抢电视节目的小弟弟,也变得如护犊子的母兽一般,完全不能信任他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哪怕他在电话里保证再保证,珂珂还是不放心,又将陈允墨叫去听了大半天,估计暂时交付了监督他作息饮食的大权。
黎箫可以确定,黎珂与陈允墨就在他看不见的某个地方达成了某种协议。黎珂对他不再怒目而视,虽然态度不好,也很警惕不让陈允墨靠近自己,可总不至于再动不动出口伤人。陈允墨方面也很奇怪,黎箫注意到他注视着黎珂的眼神,竟然有些隐忍的疑惑和心疼。这是怎么回事?黎箫将下巴搁到膝盖上,想起前天,陈医生有意无意地问起自己,知道珂珂做什么工作吗?黎箫心想这还用说吗,珂珂做软件工程师是从他进大学之前就决定好了的呀,用珂珂的话说,也只有这样的新兴行业才会高薪至此,负担他昂贵的透析费和药费。但他知道即使是这样钱还是不够的,因为每逢二四六晚上,珂珂还要去酒吧当调酒师打工。黎箫想到这里,心底又无限自责起来。都是这具破烂的身体不争气,要不然,象珂珂那样英俊的年轻男孩,正该在大学深造,前途无量,备受女孩子欢迎才是啊,哪里需要去打两份工,都累得瘦了。
“黎箫,有你的电话,快去接。”小张护士从病房门口探了脑袋进来冲他喊。
“好的,谢谢。”黎箫想肯定是珂珂打来的,这个时候,别是出差回来了吧?他心里一阵高兴,一掀被子,套了拖鞋就跑了出去。病房走廊拐角处有公用电话,有一个听筒正撩着,他拿了起来,说:“喂,我是萧萧。”
“萧萧,是我,我出差回来了。”珂珂的声音传来,听起来精神还好。
“回来啦,晚上来看我吗?”黎箫高兴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