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厉弦听他这一堆补丁打的,只想说一句:要你何用!
仲衡默默听这甥舅俩计议,并没有多想什么,摩挲着阿弦给自己打制的宝刀皮鞘,心中安稳,水里火里,总是同行,又何须思虑过多。
黑甲军如今一营有千五百人,另有虎威营三千,但这些人马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带着回京,唯有选取j-i,ng锐之士,明面上一批,暗中再行护卫,方能保阿弦不失。按着阿弦兵书中“特种部队”要求,选拔苦练了快五个月的技击之士,也该锋出于鞘了。
因皇帝诏令甚急,厉校尉带着百二从骑与仲衡匆匆随天使返京。隔日,郑青郑赤将虎威营交予副手,悄悄带着百余技击士蹑踪跟随而去。
中秋将至,虽是战乱频频,京城里却仍是一派旖旎风光,透着一股陈酿般的熏熏陶陶之意,又犹如荼蘼盛开,艳至极处的绚烂。酒垆有新酿,长街有歌者,处处都是繁华似锦,半点也无惶惶之意,唯有熏黑了一长截的城墙还铭记着当日蛮胡围京的惶然惊惧吧!
看着街上著粉c-h-a花的白面公子哥们浪荡而过,路人好奇地张望他们这一行西北来的土疙瘩,厉弦也是悠悠感叹,当年的净街虎、京都恶犬,如今光天化日行在京城长街之上,竟而没有一个奔逃惊呼的百姓,当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皇帝召见不能耽误,到得京城略加收拾,连相府都没回,厉校尉便进宫待诏。若是平常的七品外官考课,怕是连尚书省的官长都未必能见到,更不用说觐见皇帝,有些手头甚紧,或是不太受待见的,甚至会在京城磨上一年半载待诏。可厉大人的官职虽卑微,身份却不同,此次皇帝召见,半是公事,半是家事,自然不必伸长脖子等。
仲衡身上并无官职,不能随厉弦进宫,只得带着卫士在外等候,望着那人迈入宫门,他忽地心中一悸,低呼道:“阿弦!”
宫卫内官在旁,他连一句“小心”都不能说。
厉弦回过头来,忽地呲牙一笑,夕阳斜斜照在他身上,映得少年俊朗一如画中人,他的唇无声开阖,道:“莫要担忧,无事。”
望着阿弦随着宫人远去,他却只能站在高高的宫墙之外等候讯息,等候那人的归来,仲衡紧握着拳头,牙根渗出一丝血腥味来,盯着高墙檐角的瑞兽螭龙,他第一次生出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之感。
“阿弦不必多礼。”周敦笑眯眯地让人平身。
厉弦也笑嘻嘻地站起身来,心下大骂p,不必多礼却不早说?待老子都磕头跪礼了才来客气客气,当了皇帝这脾气果然见涨啊!
“阿弦可是出息了。”周敦叹息着,让人拿了个锦墩过来,“坐,你站着都快比朕高了。”
厉弦微微一屈腿,瞪大了眼睛,大声道:“我混了这么久,也不过是个小小屯田校尉,能出息到哪里去?我这身板,又如何有皇上您的伟岸巍然、光可鉴人?!您看着我好,大约叫z_u_o爱乌及乌,自家看着长大的蛤蟆都比别人家青蛙俊些。”
周敦被他这无耻的草包马屁说得差点喷笑,憋得咳了几声,才呸道:“还是这般不学无术,你当我是镜子还是城墙?!还光可鉴人、伟岸巍然……”
“皇帝姐夫,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还不知我有几斤几两么?”厉弦也叹。
周敦笑骂几句,言笑晏晏,倒也有了几分当日还是皇子之时,与这混账一同玩闹的兴味。
“你那祥瑞又是怎么个意思啊?木薯、五彩粟也就罢了,那些麦种当真有五石亩产?阿弦,你可莫要弄些糟物糊弄于联,欺君之罪你这小身板可担不起。”
周敦盯着厉弦的眼睛,将手中的玉如意搁在他的肩膀上,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敲打。
“我哪里敢欺君?!”厉弦忙不迭地大声道:“良种是其一,种植的方法也很有讲究。皇上您是知道的,我就爱捣弄些机关物事,在京城南苑庄子就弄了些水利机械,到得西北那处,地广人稀的,也就由得臣下甩开膀子随心干,几千民众辛劳,我也是绞尽脑汁,这才种出了这等丰产的好粮食。”
“呸!你又费得什么力,还不是你家好舅舅帮衬?”周敦啐了一口,斜睨于他,却见这小子嘿嘿嘿地笑,既不否认,也未就此认下。
他从鼻子里轻轻冷哼一声,又道:“你在西北边塞历练,确实长进不少,我本以为你在那里呆不得几月就要哭着喊回来,倒是真没想到你能在那里干出这番成就。
厉相已有年岁,阿澹也只有你这个同胞的亲弟弟,此次既然回京,朕赏你提上两阶,领个肥差,在京里呆上几年,替朕将皇庄好生理理,种种你那有五石亩产的麦子,也让司农的那帮蠹虫好好学学,来日推广天下,也是造福万民的功业。”
“皇上!您这真是高看我了,那麦子我认得吃,可不认得种,连那种植之法都是下人帮我理的,留在京都与厉相大眼瞪小眼,憋都憋屈死我了,哪里还会种什么麦!”
厉弦嗷嗷叫唤,甚是委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厉家的千里驹另有其人。京城呆了十几年,我早就呆腻味了,反而在西北广袤天地,臣倒是活出了另一番滋味。臣不敢贪恋京城繁华,愿驻留西北,为我皇守土复开疆!”
“守土复开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