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109号已经在全球吸引到了149个隐藏的“虫”。只要能将她们全部抓捕,也算是一个巨大的收获了。而chaos,如果这次不露面,有可能是看穿了我们的骗局,有可能是真的对同类们的命运漠不关心,甚至也有可能是确实已经死了。
不知为何,说出“不抱期望”这句话时,我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舒坦。局长看着我,似乎有点难以置信:“δ-柔,你什么时候这么悲观了?现在还不到最后一刻,一切皆有可能。”
“局长,我也有点累了。”我感叹道。
Σ-陆愣了一下,正色道:“你说什么傻话?你才三十岁,要走的路还长着,怎能现在就喊累?”
“局长也还很年轻啊。”
“唉。”Σ-陆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抱臂而立,良久才说,“我在漏洞管理局工作了三十年。来的时候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年轻,现在女儿都上大学了。”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欢笑着的宾客,眼中浮现一种温情。“你看看这些人,她们多么快乐。但这快乐也很脆弱,一旦社会失去秩序,她们又将怎么样呢?等你有了孩子,你就会渐渐感到,维护秩序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工作。你至少得等到新的一代长大成人,有了合格的年轻继任者,才有资格喊累,把重任交给你的孩子们。”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能放心离去,是因为有你。你看看你的背后,现在又有谁呢?”
我默然。我以前从未意识到,局长对我的器重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可是,如果我将来让她失望了怎么办?
耳边突然传来系统的提示声:“不要恐慌,不要恐慌,不要恐慌。”
这条信号是我和系统之间的暗语,来自于《银河系漫游指南》。它意味着检测到了重大异常。我一怔,看向局长:“我得回局里一趟了。”
“你看,我就说不到最后一刻,一切皆有可能吧。”她笑了,“快去吧,你的机遇来了。”
我却不像她这样振奋。那“不要恐慌”的暗语,却莫名地在我的心中激起一阵阵从未有过的恐慌。
我来不及换衣服,穿着礼服裙,踏着高跟鞋,离开Σ-陆的家,坐上了前来迎接我的飞艇。路边的人们向我投来欣赏的目光,她们一定以为我是要去参加一个盛宴,却不知我踏上的是一条可能通向地狱的未知旅途。
在飞艇上,我看着城市绚烂的夜景,重新回顾着“钓饵计划”的整个脉络。
所有的决策都是我和局长作出的,再以一个个独立的小任务的形式,让系统来处理一些工作。在这个过程中,关键的数据一旦汇报给我们,系统还会将其清空。只有它才有足够的权限来删除数据。而任何人类,哪怕是数据中心的首席工程师,也不能不经审核就动用大量算力,来窃取、清除系统的保密数据。这也就是为什么历来的“虫”都只致力于寻找逃避系统记录的方法,而一旦发现记录已经生成,多半就会直接自杀了事。
所以说,我的计划要泄密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系统背叛我们,或者我和局长中的一人泄密。但是,“几乎”不等于“完全”。没有完美的计划,也没有绝对的安全。只要人类还存在一天,就会有办法制造漏洞。
今天,我是第一次隐隐希望,真有这样的漏洞存在。希望那个化名为chaos的人已经看穿一切,不会真的狂妄到以为自己可以铤而走险,拯救那些已经入瓮的同类。
我冲进空无一人的保密实验室,用颤抖的手打开了系统的新报告。
看了一眼,我就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给系统的任务,是严密监视那149个将109号当成chaos的“虫”,如果发现她们收到的各种信息中出现任意相似内容,就判定为异常,并追踪该信息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