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做了什么?
重岩缩在座位里,眼神涣散。他知道自己又一次沉浸在了幻像里无法自拔,那个医生是怎么说他的?
重岩这样想的时候,仿佛又听到了那个中年医生的声音,他正在对张赫描述他的病情,而当时的他就站在虚掩的房门外偷听,“……是的,是一种轻度的j-i,ng神疾病,病人长期生活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心情焦虑……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抑郁症状对不对?压力无法宣泄,会出现幻觉,这种情况会逐步加深……”
出现幻觉的次数果然慢慢增加了,重岩于是越来越绝望。知道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彻底疯掉,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他没有亲人,甚至没有朋友,身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如今也开始变得陌生。
“重岩,”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喊他的名字,“重岩你是不是见过《骊山烟雨图》?”
重岩迷迷糊糊地想,《骊山烟雨图》是什么东西?一幅画吗?
“你是不是见过?”那个声音略略有些着急地追问,“在哪里见过?”
重岩茫然答道:“张赫,你为什么想要那幅画?你如果想要……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肯直说?”他很想告诉他,当初他取下李承运书房里的《骊山烟雨图》时,真的以为那就是真迹。他从没想过要拿赝品哄弄他。虽然他看不懂真假,但张赫是能看懂的,他为什么不说?是因为那个时候,张赫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还是说张赫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相信过他?
“你想要……我会给你的……”重岩有些委屈地想,他那时那么信任他,从来就没打算要骗他啊。
重岩知道这是张赫在说话,他的声音里透着焦急,完全不同于以往淡定从容的样子。但是他不记得张赫曾经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了。或许重活一次,就好像硬盘重新格式化,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会不可避免地损失一部分记忆?
“你知不知道《骊山烟雨图》收在哪里?”张赫用力晃动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蛊惑的味道,“李承运有没有跟你提过?是藏在李家吗?”
“我知道,”重岩喃喃说道:“我都知道。张赫,我知道你最初只想要一幅画,后来就想要介入李氏……再后来……你想要整个李氏都归你所有……你看过《渔夫和金鱼》的故事吗?你就像故事里那个贪得无厌的老太婆……”
“你tmd,”张赫的声音愤怒了,“什么金鱼?老太婆?老子问你《骊山烟雨图》到底在哪里?”
重岩听到手边有什么东西在嗡嗡嗡的响,他按住了那个东西,然后一个熟悉的带着焦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重岩,你在哪里?”
重岩用力睁开眼,看见炫目的光圈中出现了公园的一角,绿茵茵的草地,蓝天下飞翔的鸽子,拿着彩色气球的嬉闹的孩子以及……拿着一个淡绿色的冰淇淋正朝他走过来的面带微笑的张赫。
重岩心头剧痛。
他忽然找到了自己前一世如此信赖张赫的源头。
那是他认识张赫之后的第一个生日,张赫带着他去吃大餐庆祝,饭后他们去了附近的公园散步,一起划船、喂鸽子。休息的时候,张赫给他买了一个抹茶味道的冰淇淋——那是重岩从小到大,对于父亲这个角色所抱有的最温情的幻想。
重岩醒来的时候满眼昏黑,病房里只亮着一盏夜灯。一个高大的身影伏在床边,身上披着一件深色的羽绒服,似乎是睡着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耳朵的形状和削得薄薄的鬓角。
是秦东岳。
重岩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胀得发痛,太阳x,ue的位置也突突直跳,嗓子很干,稍微一动就觉得头晕目眩,还有点儿想吐。重岩费力地转了个身,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秦东岳拉着。他一动,秦东岳立刻醒了过来,抬头触到他的视线,眼中警觉的神色顿时化为惊喜,“醒了?”
重岩微微动了动嘴角。
秦东岳放开他的手,起身倒了杯温水端过来,还很细心地c-h-a了根吸管。重岩一口气喝了半杯水,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似的,长长舒了口气,“我是不是又犯病了?”他上辈子的最后几年经常出现这种情况,不可自抑地出现j-i,ng神失控,陷入幻觉中不可自拔,抑郁的程度也由此加重。在重生的这一年中还从来没有发作过,重岩一度以为他已经痊愈了。
秦东岳用手背轻轻蹭了蹭他的脸,没好气地说:“犯蠢病了!早跟你说了离张赫远一点儿,你就是不肯听话。”
重岩勉强笑了笑,是挺蠢。明知道张赫会引发他对于前一世的怀疑以及那些负面的情绪,可探根寻底的冲动却让他忽略了危险。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秦东岳心有余悸,“这一次他给你下了致幻剂,万一下一次给你下了mí_hún_yào怎么办?”
重岩心头一震,“致幻剂?!”
“就是二乙酰胺。”秦东岳屈起一根手指在他额头轻轻敲了一下,“这些东西用多了会造成j-i,ng神障碍,忧虑、抑郁、j-i,ng神错乱。很危险。最可怕的是,用这些东西还会出现‘回闪症状’,即使没有服药的时候也会出现这些病症,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