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敛风回城时见到一口棺材,城门守卫问骑马拉车者所去何处,他答说回乡,看来里面躺着的是个客死异乡的游子。实则吸引萧敛风注意的并非棺材,而是那个拉棺人。他在马上拉着缰绳的身姿,予人一种久经沙场的将士之感,半边脸上戴着银质面具,唇线以上全被遮住,答话时亦不多言语,目光犀利冷冽。
加之他腰上那柄弯刀刀鞘线条走势流畅,想来轻抹脖颈便能结果性命,当是用以杀人而非防身。萧敛风回身看他驭马离去,深明此人并不寻常,出于谨慎天性,记下他离去方向。彼时不知这大有用处,是四寻泽兰至天昏地暗,才回神疑心二者关联。
他生来过目不忘,既有猜想,便再将那拉棺人在脑里细细看过,而后猛地记起他面具眼角,似有一朵兰花。当下翻身上马,哪管城门正要落锁,直接冲了出去,分寸尽失。泽兰二字化成熊熊烈火,将他整个人裹起烧灼,若他有个好歹,此身也不久矣。
定心、稳住,不能再乱阵脚。兰兰若真被他杀害,于荒山野岭抛尸即可,何必再用棺材装着?他面具上既雕有兰花,想必与伽泽祈兰曾有来往。半边面容看不出他是金是汉,但看他身材高大,直觉来自金真一族。极有可能,是金真埋伏汉境的密探,寻觅伽泽祈兰的下落。泽兰绣湖一跳动静太大,做了城中百姓好几日的谈资,被族人发现也是在所难免。那日救下泽兰的神秘男人,恐怕就是他。
这男人相当j-i,ng敏,此去金真需经几州关口,若以马车载人难免会被盘问,给泽兰逃走的机会,若藏之以棺,谁会无事验尸?且棺盖紧封,泽兰手脚被缚,也极难逃出。
萧敛风单凭城门一眼,便将因果推了个八九不离十,若给泽兰知道,定要被深深折服。可惜此刻他被锁在小小棺材里,眼前漆黑一片,板车颠簸,他躺久了想吐,又因嘴被封住而吐不出,一想起答应阿风等他回来却做不到,身心都难受至极。
完哈约以为解开泽兰嘴封,先会听到他的咒骂,没想到他呕一声跪在地上吐个不止,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了。一轮明月为他眼角泪珠点上银光,露珠从花瓣滚落,两道泪痕,殷红唇角挂着白渍。应该是脏的,完哈约只看出一种病态的美,迷人得要命。
他低下眼去,“属下垫了软被,还是不舒服吗?”
啊不然我为什么要吐?要不换你试试躺进这种狭小黑暗、换气孔等同不存在的空间,然后被颠上几个小时?
“对不起。”
泽兰叹了口气,哑声道:“我要漱口。”
完哈约等他缓过来,殷殷切切地递来一颗梨子,“属下洗过了。”
泽兰疲惫非常,“没力气咬。”
完哈约便拔出腰上弯刀,泽兰借机判断他的功力。只见他后退两步高抛黄梨,咻咻几声快得来不及听,那梨子又回到泽兰眼下。他虽知完哈约武功高强,却不知其如此高强,这颗梨子粗看完好,细看已被削片。他不由惧怕。
只是这份害怕并未持续多久,他的武力值与性格半点不符,或者是因伽泽祈兰是他殿下,总之整个人软得任凭欺负。他在泽兰吃梨子的时候悄悄托住了他另一只手,他自是后缩。若眼前之人是萧敛风,他这一缩手定会被强硬地拉回,但完哈约任他将手带过去,还委屈道:“属下只想给您揉揉。”
“不必,放开。”
“殿下……”
“你还敢撒娇?你以为这是谁做的?”
完哈约小声说:“殿下不要乱动,就不会被勒到了。”
“这么说怪我咯?还挺会推卸责任的。”
“属下不敢。”
“你都把我绑起来扔进棺材了,还有什么不敢的?”泽兰打掉完哈约的手,靠坐石上,“我看你根本没有以下犯上的愧疚感,倒不用张嘴闭嘴殿下属下了。”
“那——”完哈约双臂交叠放在膝上,闻言把脑袋往上一搭,睁着一对大眼睛乖巧地看着泽兰,“兰兰?”
“嘿你胆子还真肥啊?这名字是你能叫的吗?”
风哥听了得把你削成片了!
完哈约的胆子是真肥,泽兰还以为他是随口说中昵称,没想到他是知其不可为而偏偏要为,“萧敛风就是这么叫你的。”
“那能一样吗?”泽兰以身示范何为双标,“我喜欢他,这名字只有他能叫。他想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把我捆起来关着我也绝对不反抗。”
完哈约把脸埋进臂弯,好一会儿才再抬起头来,“你喜欢他什么?”
他果然没有尊卑意识,这个你字用得无比自然,却也正合泽兰心意,他其实无心要做特权阶级。“喜欢就是喜欢,要什么原因?”
“我喜欢吃梨,因为它很甜。”
泽兰不禁笑道:“同学挺优秀啊,还会举例反驳。”
完哈约受了夸,笑得有些傻气,心说你也很甜,不仅是气味,更是这副全心全意爱着一个人的模样。“所以兰兰喜欢他什么?”
泽兰收起笑意,道:“不能叫我兰兰,我是为你安全起见。”
完哈约深深地想了想,“那你有没有名字是别人没叫过的?”
“你也想在我这讨个所有权吗?”泽兰不能如他的意,“泽君,你就这样叫我。”
“泽、君。”
完哈约问他如何写,像在学习自己名字一样认真。泽兰以指在空中比划,但见他发起愣来,似乎没看清楚,便想慢动作重放,却听他说:“